指挥部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松井石根亲自率军驰援，这消息本身就已足够沉重，而“大和”号这个称谓更是让所有人心中一沉。即便他们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舰船，但能被日军如此郑重通报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强敌。
“不可能。”高志航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斩钉截铁，“情报有误。日本海军目前最大的战舰是长门级，主炮口径410毫米，但都部署在本土和太平洋，绝无可能深入长江如此险要水道。江阴段江面狭窄，暗礁密布，吃水超过八米的大型战舰根本进不来。”
周卫国立刻看向通讯参谋：“电文原文怎么说的？念！”
通讯参谋额角冒汗，捧起电文簿：“‘据英国观察员通报，日海军特遣舰队已驶入长江口，旗舰为战列舰，吨位巨大，疑似疑似新式主力舰。另，松井石根所部先头部队已抵镇江，兵力确为五个师团，配备重炮联队及战车大队。’”
“新式主力舰。”何志远重复这个词，走到大幅江防地图前，“英国人用了‘疑似’，说明他们也没把握。但能让英国人都觉得是‘新式’的，至少不是我们熟悉的那几艘旧舰。”
汉斯上校皱着眉头：“长江下游航道经过疏浚，但最深不过十米。如果日本真的造出了更大、更重的新式战列舰，吃水必然超过这个数字，除非他们进行了特殊改装，或者采取了极端减重措施。”
“还有一种可能。”英美法三国观察员中，威尔逊推了推眼镜，“那不是真正的战列舰，而是伪装成战列舰的改装舰，或者根本就是谣言，日军故意放出来扰乱我军心的。”
戴笠此时快步走入指挥部，脸色铁青：“核实了。我们安插在上海的特工冒死发回密电，日本海军确实从吴港调来一艘大型军舰，但具体型号不明。该舰两日前通过崇明岛，吃水线很深，航速缓慢，由四艘驱逐舰护航。日方对外封锁消息，但码头上有人听到日海军官兵私下议论，称之为‘巨舰’。
“巨舰”何志远手指敲着地图上的长江航道，“无论是什么，它既然能开进来，就说明日本人有把握。汉斯上校，以你的经验，目前各国海军有没有可能在保持大口径主炮的情况下，将战列舰吃水控制在十米以内？”
汉斯沉吟片刻，摇摇头：“几乎不可能。主炮口径与吨位、吃水是成正比的。除非他们牺牲了装甲，或者采用了非常规设计。但无论如何，如果这艘船真的装备了远超现有舰炮的大口径主炮，哪怕只有一两门，对江防工事也是毁灭性的。”
“岸防炮最大口径是多少？”何志远问。
王敬久答道：“江阴要塞最核心的炮台是‘锁江’、‘镇海’、‘擎天’三座炮台，各装备两门克虏伯240毫米岸防炮，射程十五公里，穿甲弹可击穿300毫米垂直装甲。另外有六门150毫米、十二门105毫米副炮。如果日军真的是新式主力舰，主装甲带恐怕超过350毫米，我们的240炮在有效射程内也只能勉强击穿。”
“而且舰炮射程通常优于岸炮，”汉斯补充道，“如果日军在射程外轰击，我们只能挨打。”
指挥部内陷入短暂沉默。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艘可能装备着前所未有巨炮的日军战舰，正沿着长江缓缓驶来，而江阴防线最引以为傲的岸防炮，可能无法对其构成致命威胁。
“军座，”周卫国看向何志远，“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立刻核实这艘军舰的真实情况；第二，调整防御部署，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岸防炮上。”
何志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但随即压下。他不能直接兑换超越时代的装备，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系统的存在。他必须用这个时代已有的、或“合理出现”的资源来应对。
“戴局长，”他转向戴笠，“动用你所有在沪宁杭的情报网，不惜一切代价，二十四小时内，我要知道这艘船的具体型号、主炮数量、口径、装甲数据、航速、吃水，以及护航舰队的构成。特别是，它有没有什么弱点——任何弱点。”
“是！”戴笠领命，立刻转身离去。
“王将军，”何志远看向王敬久，“你立刻组织江防部队，做三件事：一，在现有炮台前方江面，秘密布设新式水雷。我前些日子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一批德制磁性水雷，原本打算用在更关键的时候，现在必须提前了。二，组织敢死队，准备火攻船、爆破艇。如果炮战不利，就用这些老办法，抵近攻击。三，重新测算所有岸炮射击诸元，特别是针对不同距离、不同航速目标的速射参数，必须精确到秒。”
王敬久一愣：“德制磁性水雷？军座，这批货”
“是德国顾问团撤离时，私下留给我的‘礼物’。”何志远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数量不多，但足够在关键航道布设一道雷区。这事只有你知道，布设任务交给最可靠的工兵，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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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王敬久眼中闪过希望。磁性水雷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水雷之一，能感应舰船磁场自动引爆，对付大型军舰有奇效。
“高旅长，”何志远看向高志航，“航空大队还能组织几次出击？”
高志航略一计算：“飞行员和地勤已极度疲劳，但再组织两次全力出击还能做到。问题是，我们没有专门的反舰攻击机，霍克3和bf-109e只能携带小型炸弹，对大型战舰的毁伤效果有限。而且，日军必然有防空火力护航。”
“不需要击沉，只需要干扰、迟滞，为岸炮和水雷创造机会。”何志远道，“挑选最优秀的飞行员，组成特别攻击队，练习超低空投弹，目标：敌舰舰桥、烟囱、主炮塔基座。另外，我会想办法搞到一批250公斤级穿甲炸弹，应该能对上层建筑造成损伤。”
“250公斤穿甲弹？”高志航又是一愣，“军座，这”
“也是特殊渠道。”何志远打断他，“明天天亮前会运到机场。你只管准备飞行员和攻击方案。”
“是！”
“汉斯上校，伊万诺夫顾问，”何志远看向两位外援，“我需要你们协助重炮旅和岸防部队，制定一套联合反舰火力方案。核心思路是：不以击沉为目的，而以瘫痪为要务。集中所有大口径火炮，覆盖射击敌舰可能经过的江面区域，用弹幕迟滞其航速、干扰其观瞄，为航空兵和水雷创造机会。另外，测算一下，如果我们把所有150毫米以上火炮集中到最前沿阵地，进行一轮‘齐射突击’，火力密度能达到什么程度？”
汉斯和伊万诺夫立刻凑到地图前，快速计算起来。片刻后，汉斯抬头：“如果放弃部分对陆火力，将所有重型火炮集中到沿江三个预设阵地，一次齐射可投射十五吨弹药，覆盖八百米江面。如果敌舰航速低于十节，命中率可达百分之三到五。但问题是，齐射后火炮阵地会完全暴露，日军舰炮和陆炮一定会反击，这些宝贵重炮很可能在第二轮射击前就被摧毁。”
“所以只有一次机会。”何志远冷冷道，“一次齐射，打完立刻转移——能转移多少算多少。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百分之三到五的命中机会，只要有一发240毫米穿甲弹击中关键部位，就可能改变战局。”
这是一场豪赌。用江阴防线最宝贵的重炮群，赌一次可能徒劳无功的齐射。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风险：如果齐射未能重创敌舰，这些重炮将在随后的炮击中被摧毁，江阴防线的对陆火力将大打折扣，面对松井石根的五个师团，后果不堪设想。
“军座，”周卫国忍不住开口，“这个方案太冒险了。重炮是我们守住陆路的根本，如果为了对付一艘可能无法击沉的军舰而损失掉，松井石根的十万大军压上来，我们拿什么抵挡？”
“如果那艘军舰真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它的炮火会率先摧毁我们的重炮。”何志远看向众人，“与其让它一艘艘点名，不如我们主动出击，集中所有力量搏一次。而且，松井石根的人马至少还要一天才能全部到位，我们还有时间重新部署陆上防御。”
他顿了顿，继续道：“李副军长，你立刻调整陆上防线。放弃第一道阵地，收缩兵力，在第二道阵地构筑反坦克壕、雷区、火力点。从德械师抽调所有反坦克炮，集中部署在日军坦克可能突破的方向。另外，我前日已通过德国洋行，订购了二十门pak 36反坦克炮和五百发钨芯穿甲弹，预计今晚就能秘密运抵。这批装备，全部配属给一线反坦克小组。”
李振邦瞪大眼睛：“pak 36？钨芯弹？军座，这这可是德国陆军现役的最新装备，他们怎么可能卖给我们？”
“不是德国政府，是某些有门路的军火商人。”何志远面不改色，“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只要我们付得起金条。这笔交易是用我个人名义担保的，货款日后从军费中扣还。”
这当然是谎言。pak 36反坦克炮是1936年才开始装备德军的新式武器，钨芯穿甲弹更是机密装备，绝无可能流入中国。这又是系统的兑换。但何志远必须给这批武器的出现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无法查证、但听起来可信的理由。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虽有疑惑，但大战当前，能多一分力量就是一分。况且何志远屡创奇迹，说不定真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渠道。
“还有，”何志远继续部署，“戴局长之前审讯赵虎，得知刘峙在炮兵团和防空旅安插了内鬼。郑参谋，你亲自负责，在接下来十二小时内，对炮兵团和防空旅所有连级以上军官进行背景复查，所有可疑人员暂时隔离审查，但不要声张，避免引起恐慌。王将军，江防部队内部也要彻查，特别是与炮台、水雷布设相关的单位，绝不能有丝毫纰漏。”
“是！”郑云峰和王敬久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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