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最重要
这两天,校园里的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傍晚的风带着些凉意。
我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前摊开着英语自学考试的课本,铅笔在指尖转动,心思却飘向窗外渐暗的天空。李琼已经四天没来晚自习了,连同胡燕也不见了踪影。
李琼的身影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怎么也抹不去。不由自主,还有些固执。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会搅扰得我不能专心学习,也不能安心入眠。这两天,我每晚到凌晨一两点才能睡着。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少女的心那就真是到了宇宙,浩瀚无垠啊。哪里能看到尽头。我合上书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站起身想到窗口看一看,但我看到了窗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轮廓——一个少年眉头微蹙,眼神里有这个年纪特有的迷茫和倔强。
我想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几个女孩就走进了我的生活,但生性胆小的我,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我觉得身边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说喜欢谁,也不能偏颇哪一个。其实这种青春期的朦胧好感,也仅限于这这种朋友关系。之所以,我们还如此单纯,正如老陆说的,我们都是一些从农村和小城市来的娃,心灵还没被腐蚀,还保持着那一份单纯。
这个叫李琼的女孩确实也很优秀,记得刚来到这个学校时,李琼就坐在我斜后方,扎着高高的马尾,脖颈白淅得仿佛能透光。她的英语学得非常好,课堂上老师的提问,唯有她能很流利地说一大段。我们的心里是羡慕嫉妒恨,但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女孩英语学得好,而且还长得好看。
都说漂亮了,智商就不好,但在李琼身上却是个例外。
李琼说她想当翻译,去那些只在书上见过的国家。“我想知道巴黎的咖啡馆是不是真的那么浪漫,”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想知道纽约的地铁里是不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胡燕则比较务实:“我就想考上外经贸大学,毕业后进外企,赚很多钱,把我爸妈从农村接出来。”
至于我,我的梦想很简单——考上好大学,我想到的是常年在野外打井的父亲,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手上的老茧厚得剪刀都剪不动;还有在家务农的母亲,明明只有四十岁,看上去像五十多。
我学习最大的动力就是不让在外打井的父亲和在家种田的母亲失望。能早点出来找个工作,把父亲和母亲从艰难的生活里解救出来。父母亲真的是太辛苦了。
我只知道,我是他们的希望,也是这个家的希望。我不能姑负他们。所以,当李琼开始疏远我时,每天我还是该干嘛干嘛,也没太在意李琼的表现,还是继续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在我的思想里学习还是目前阶段最重要的事。
我依然强迫自己按照原来的节奏生活。早晨五点半起床,六点到操场背单词;七点吃早饭,通常是两个馒头加一碗稀饭,然后就是一整天的课程。晚饭后休息半小时,接着就是晚自习,直到十一点教室熄灯。
英语学习成了我最大的寄托。
到第四天晚上的时候见到了李琼。李琼还是一句话也不同我说,每天都只是默默地学习。
后来,李琼不来,胡燕也不再来了。我便一个人在教室里学到十一点。随身听里放着《疯狂英语》的磁带,耳机里传来标准的美式发音,讲述着1969年阿波罗登月的故事。这是一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我听了不下百遍。有时我会想,人类能登上三十八万公里外的月球,为什么我就搞不懂近在咫尺的少女心事?
磁带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淅。我跟着朗读,努力模仿每一个发音,让自己的声音填满空荡荡的教室。
窗外的夜色早已浓得化不开,远处和附近楼里的灯光星星点点,那些灯光里是一个个温暖幸福的家,而我却是如此孤独。
到第四天晚上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我正在做《中国近代史》的习题册,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了。抬头一看,李琼和胡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李琼穿着浅蓝色的毛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她径直走到离我最远的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整个过程没有看我一眼。
胡燕跟在她身后,对我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有种“看我搞定”的自信。
教室里安静了几分钟,只有翻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种安静有种微妙的张力,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坐立不安。
终于,胡燕打破了沉默:“就不能够好好说两句话吗?这么互相折磨有意思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淅,“不是我说你李琼,不要说是景辉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李琼头也不抬:“你心疼他,你和他好去呀?”
“你这说的什么话!”胡燕的声音提高了些,“我们是朋友唉。你要不想和他处,就趁早把他放生了,你看有没有人追!”
这句话好象戳中了什么,李琼翻书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框微微发红,但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抿着嘴,深吸一口气,然后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盯着书本,不再说话。
胡燕向我投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看我的”。她走到李琼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本来嘛,好好的一段关系硬要弄得死去活来的,把双方都弄得痛苦不堪,图啥呢?”她的声音柔和下来,“我们也就这几年好时光,能好好享受青春就享受一下,再过几年,你想这么再潇洒都不可能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看家里那些大人都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顾头顾不了脚。”
胡燕的话让我想到了父亲。去年春节他回家,我帮他搓背时看到背上被安全绳勒出的深深印痕,还有肩膀上那块被钢管烫伤的疤。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不疼。”可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听见他在屋里小声呻吟,母亲在给他贴膏药。
还有母亲。每次月假回家,她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先去地里干两小时活,再回来给我做早饭。她的手关节粗大,布满裂纹,洗碗时要用胶布缠着指头,不然渗水进去会疼。
胡燕的话让我的脸上一阵热辣辣的。是啊,大人们为了生活已经筋疲力尽,而我们却在这里为了一点小事彼此折磨,浪费着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宝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