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杨坚凭着昔日的身份和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竟也一路无阻，直抵宫门之外。
通报之后，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有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老太监，在一队小太监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哟，杨大人，这么晚了，有何要事求见陛下啊？”老太监尖细的声音拖着长调。
“王公公，”杨坚强压心中焦躁，抱拳道，“下官有要事禀报陛下。是关于今日那道……关于燕赤霞的指令。下官以为，燕赤霞虽为山野道人，但一生斩妖除魔，于国有功，绝非奸邪之辈。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还请公公代为禀明陛下，容臣面陈！”
王公公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杨坚一番，忽地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误会？呵呵，杨大人果然是忠肝义胆，到了这时候，还想着为国举贤，为友陈情呢。”
他拍了拍手，身后一名小太监立刻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前，盘中放着一只精致的夜光杯，杯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酒香扑鼻。
“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安歇了。不过陛下也知道杨大人你忠心可嘉，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王公公用那尖细的嗓音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杯御酒，乃是陛下亲赐，给杨大人压惊，也算是个……赔罪。杨大人，请吧。”
杨坚看着那杯酒，又看看王公公那看不出情绪的脸，心中疑窦丛生。
但“御赐”二字重于泰山，且他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或许陛下真的只是一时受小人蒙蔽？
这杯酒，或许是个转机？
他不再尤豫，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夜光杯，朗声道：“臣，谢陛下隆恩！”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初时甘冽，但随即，一股极其细微的阴寒之气，顺着喉咙直下腹中。
王公公看着他将酒喝完，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变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狞笑：“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忠肝义胆的杨大统领！这杯毒酒，味道如何啊？”
“你！”杨坚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他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伸手便要拔剑，却觉腹中那点阴寒之气骤然爆发，如同千万根冰针在脏腑中攒刺！
他闷哼一声，跟跄一步，嘴角已渗出一缕黑血。
“拿下！”王公公尖声喝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宫墙阴影处、殿柱之后，无声无息地转出十馀名甲士。
这些人身着禁军服饰，手持刀枪，动作整齐划一，但脸色却是一片骇人的铁青，双眼空洞无神，皮肤干瘪，隐隐泛着灰败的死气，赫然是杨坚曾经麾下的一些熟悉面孔！
“张横！李肆！你们……”杨坚目眦欲裂，认出这些“士兵”，更是心痛如绞。
他强压腹中剧痛与迅速蔓延的麻痹感，怒吼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光一闪，将最先扑到近前的一名僵尸士兵连人带枪劈成两半！但那尸体倒地后，竟仍有黑气蠕动。
更多的僵尸士兵围了上来，他们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不惧死亡，只是机械地挥舞着兵刃，向着杨坚攻杀。
杨坚武艺高强，若是平时，这些僵尸虽麻烦，却也拦不住他。
但此刻腹中毒性发作，内力运转滞涩，手脚渐渐发麻，每一次挥剑都感到分外沉重。
“噗！”又一剑刺穿一名僵尸的胸膛，但斜刺里一杆长枪已到肋下！杨坚勉力侧身，枪尖划破衣甲，带出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脚步跟跄，环顾四周，僵尸层层叠叠，王公公在远处冷笑观看，逃路已被封死。
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死在这些曾是自己部下的僵尸手中？
还是死于那杯“御赐”毒酒？杨坚心中涌起无边悲愤与不甘。
就在他即将被数柄刀枪加身的千钧一发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火诛邪！”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一道炽烈的赤红剑光，如同陨星天降，自宫墙外呼啸而来，带着风雷之势，狠狠斩入僵尸群中！
“轰！”
剑气爆开，雷火交织，瞬间将四五名僵尸士兵炸得粉碎，黑气四溢！
一道魁悟的身影随之从天而降，落在杨坚身旁，正是去而复返的燕赤霞！他手持赤霞剑，须发戟张，怒视着王公公和周围的僵尸，对杨坚急道：“杨兄！我就知道这皇宫是龙潭虎穴！你怎么样了？”
“燕……胡子……”杨坚又惊又喜，更是愧疚，“你不该回来……”
“少废话！先杀出去！”燕赤霞看出杨坚脸色不对，显然是中了暗算，心中怒火更炽。
他一把将杨坚护在身后，赤霞剑舞成一团光华，雷火剑气纵横肆虐，将扑上来的僵尸不断斩飞、劈碎。
这些僵尸士兵力大且不畏死，但行动终究僵直，在燕赤霞这等剑术高手面前，威胁大减。
然而，僵尸数量众多，且王公公又尖声呼喝，远处传来更多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显然有更多“东西”正在赶来。
燕赤霞心知不可久战，必须速战速决。
他猛吸一口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赤霞剑上。剑身红光大放，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
“赤霞贯日，荡妖伏魔！破！”
他双手握剑，旋身一记横扫！一道半月形的、凝练到极致的赤红剑气离剑飞出，所过之处，无论是僵尸、兵器，还是宫墙砖石，尽皆被一斩两段！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僵尸包围圈中，劈开一条通路！
“走！”燕赤霞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杨坚，沿着剑气开出的通路，向外急冲。
“拦住他们！”王公公气急败坏。
数名僵尸从侧翼扑上，燕赤霞反手数剑，将其劈倒，但肋下也被一杆长枪划过，带出一蓬血雨。
他闷哼一声，脚下不停，赤霞剑左劈右砍，终于带着杨坚冲出了宫门前的广场，没入外面的街巷黑暗之中。
身后，僵尸的嘶吼与王公公尖利的怒骂声渐渐远去。
他扶着重伤中毒、意识已有些模糊的杨坚，不敢回客栈，只能向着天京城更偏僻的角落遁去，鲜血，一滴一滴，洒在冰凉的石板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