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萧愁正品着最后一杯残酒，季云裳则心满意足地揉着丝毫不见隆起的小腹。这时，一位身着青灰色道袍、背负长剑的年轻修士走了过来，在邻近的桌子坐下，点了些简单的酒菜。
那年轻人目光扫过店内，很快便落在了萧愁与季云裳身上，见两人年纪幼小，却气度不凡，尤其那男童，眼神沉静得不象个孩子。
他略一迟疑，还是起身走了过来，拱手道：“两位小友请了。在下正一门弟子，李问道。看二位模样，似是独自出门？”
萧愁抬起眼，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李问道见萧愁反应冷淡，也不在意，神色却严肃了几分，低声道：“既如此，李某多嘴劝一句，两位小友若无事，最好还是尽早离开这吴松城，速速归家为妙。”
“为何？”萧愁放下酒杯，问道。
李问道眉头微蹙，声音压得更低：“此地近来不甚太平，有妖魔作崇，专挑童男童女下手，已失踪数人了。官府和本地修士都束手无策。”
萧愁闻言，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多谢告知。我们歇息一晚，明日便走。”
李问道见他们听劝，便也不再多说，拱手回了自己座位。
用完饭，两人在酒楼定了间上房。
放下行李，季云裳便兴致勃勃地提议：“萧愁，我们出去逛逛吧！这吴松城虽小，看着也挺热闹的。”
萧愁瞥了她一眼：“你没听刚才那修士说，最近有妖魔专抓童男童女吗？”
季云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哎呀，我们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孩童，你我皆有修为在身，怕什么？再说了，如今这下界，还在靠吞噬凡人血肉精气修炼的，多半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但凡是修为相当于人类御物境以上的妖物，普通凡人对它们早已无甚大用，它们的目标通常是修士或者天地灵物了。”
萧愁略一思忖，觉得她这话确有道理。看来这丫头上一趟凡尘也算长了点见识。见她一脸期待，便也点头同意：“也好，那就去走走。”
离了酒楼，两人便很快融入了吴松城的街市。
虽是小城，但闹市还是十分几分热闹。
道路两旁店铺林立，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食物的香气混杂着脂粉味，烟火气十足。
季云裳虽目不能视，却凭借神识将周遭的喧嚣与色彩“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满是新奇。
行经一个卖女子首饰的摊位时，季云裳忽然停下脚步，扯了扯萧愁的袖子，指着摊子上一支做工还算精巧的银簪：“萧愁哥哥，我要那个。”
萧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簪子材质普通，工艺也只能说尚可，放在仙界连装饰都嫌寒酸。
但他并未多言，只问了摊主价钱，便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子递过去，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尤豫。
季云裳接过簪子，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虽然看不见，嘴角却弯了起来，似乎颇为满意，随手就递给了萧愁：“帮我收着，等以后能看见了再戴。”
路过一家糕点铺子，刚出炉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
季云裳又走不动道了，眼巴巴地“望”着那边。
萧愁会意，买了两块。季云裳小口咬着，感受着舌尖甜糯的滋味，点评道：“恩，凡间的糖用得足，就是灵气稀薄，比不得仙界的百花蜜糕。”
两人又信步走进一家成衣铺。
店里挂着各式绸缎衣裳，颜色鲜艳，绣工繁复，是凡间富家小姐们喜欢的样式。
季云裳用神识扫过，撇了撇嘴，低声道：“料子粗糙，款式也俗气，仙界的云锦霓裳，光是流光溢彩就不是这些能比的。” 她只是看看，并无购买之意，纯粹是满足好奇心。
萧愁跟在她身后，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偶尔在她发问时简短回答一两句。
他看着她对凡间一切表现出孩子般的好奇与挑剔，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或许才是剥离了百花仙子光环后，她本性中更真实的一面吧。
冠绝三界的容颜之下，其实又爱撒娇，又孩子气。
他们就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季云裳似乎不知疲倦，直到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渐稀，摊贩也开始收摊，她才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凡人的一天过得真快呀。我们回去吧？”
萧愁默默松了口气，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女人，逛起街来都没完没了。
行至一处街角，见个白发老头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周围围着一群眼巴巴的小孩。
红艳艳的果子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在灯笼映照下格外诱人。
季云裳立刻走不动路了，扯住萧愁：“我要吃那个！冰糖葫芦！”
萧愁无奈：“自己去买。”
季云裳立刻撅起嘴，扯着他的袖子摇晃，声音软糯带着撒娇：“人家看不见嘛~刚才一路用神识探路，很耗心神的，你就帮我去买一支嘛，好不好？”
“其实……”萧愁下意识开口。
“其实什么？”季云裳好奇地歪头。
萧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本想说自己可以牵着她过去，但转念一想，两人外表虽是七八岁的孩童，内里却是成年人的神魂，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此举未免不妥。
于是改口道：“……没什么。你在此处等着，莫要乱走，我去去就回。”
季云裳立刻乖巧点头：“恩嗯！我保证不动！”
萧愁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朝那卖糖葫芦的老头走去。他很快买好了两支，付完钱，拿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回过身——
方才季云裳站立的那处墙角，空空如也。
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哪里还有那抹鹅黄色的娇小身影？
萧愁握着糖葫芦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