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鸭见满脸疑惑的“哦”了一声,心思重重的捡起了地上的笔,继续抄药方。
朱鸭见将抄好的药方,交予了面色焦灼的金大叔,并再三叮嘱道:“此药方上的每一味药,都必须按照上面的用药比例,用陶罐文火慢煎。”
“这每一味药的用量,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后才得以记载于此书上,私自增减不得。你们若是擅自改动此方,就不是救人,而是在害命。”
“另外,这味药的服用方法是,每日早晚各服一次,三天之内必见其效,金鹅仙的幻觉就会消失,但是,此药在服食期间,万万不能间断,必须坚持服食两年才能断根。”
“如果两年之后不能断根,则要终身服用;再如果,这两年之内一旦无故停药,比如哪天漏服,那么金鹅仙的幻觉便会再次出现,切记,切记!”
朱鸭见的叮嘱严厉震慑,金鹅仙的爷爷奶奶连忙点头称是,说一定谨遵朱居士的叮嘱。
爷爷转身走进东屋边侧,颤颤巍巍地捧出了一只褪色的红布包,在层层掀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三枚磨得发亮的银圆。
爷爷的膝头撞上青砖,一声闷响,惊飞檐角寒鸦。奶奶额头触地,灰白鬓发散落于尘,如秋霜覆野草。
他们跪得极正,脊背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弦上没有箭,只有一生积攒的徨恐,感谢与孤注一掷的托付。
不是求恩,是托命;不是攀附,是交割。
“居士……请您收下金鹅仙为徒吧!她命中注定就是非人、非神、非僧人,她命中注定就要吃这碗饭。”
爷爷声音撕裂,像粗麻布被生生扯开。
“金鹅仙这个女娃儿,虽然这两年脑壳里有点问题,但是她非常的勤快,爱干净,手脚相当麻利,一般的家务活,她都会做。”
“她洗碗筷时,碗碟都是轻拿轻放,晾衣服时,连衣角都要拽的平平整整,包括啥子叠被铺床、扫地、擦桌等等,她样样会。”
朱鸭见未答,他望向院角那株半枯的紫苏——叶脉尽裂,却于断裂之处抽出了新蕊,在雨珠里微微颤动。
他终是俯身,不是接银圆,而是扶起老人,平静说道:“我离开杨家村那天,自会带金鹅仙走,眼下,药不能断,命不能悬。”
朱鸭见说罢,转身而去。
杨树林连忙撑开油纸伞,跟着朱鸭见出门,就在这时,金鹅仙猛地起身,衣襟撕裂般地扬起,双膝砸向冻土——不是跟跄,是决绝;不是疯癫,是归位。
金鹅仙朝着朱鸭见离去的方向,三跪九叩首。金鹅仙额角渗血,混着灰土,在青石上印出了三枚暗红印记,如未干的朱砂符咒。
朱鸭见脚步未停,亦未回首,只是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调子,在绵绵细雨中轻轻吟唱道:“恬淡守一真人罗公祖师有训:《净发须知》。”
金鹅仙爷爷连忙拉了拉老伴的衣角,老两口在重新三跪九叩首后,祖村三人一脸虔诚的久久不起……
朱居士的声音在风里吟唱道:“一要惺惺灵俐;二要眉目分明;三要口谈舌辩;四要出言尊至;五要经师稍学;六要行远皆喜;七要识得本事;八要明智信行;九要手段周圆;十要轻梳细剃。”
“纵有良田万顷,不如薄艺随身;晚生身在他乡,总是途旋之客;老鼠江边走,虾蟆井里游;试将明月照,空作闲人头;待诏回头我问你,你在何州做经济;你拜甚人为师父,回海之中不见你?”
“答曰:今日无事出街游,偶遇材汉问因果;我吾今与你何说,恰似弹琴对木牛;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阳正可人;感悟人生花开落,云卷云舒时光歇……”
朱鸭见踏着断续的吟唱继续前行,声线沙哑却执拗,象一缕不肯散尽的魂火,在风雨中拉出了细长而灼烫的轨迹。
十二岁的杨树林,紧紧跟随在朱鸭见的身后,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而身后的祖孙三人,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悲不在泪尽,而在泪尽之后,人仍俯身捧起泥土;壮不在高呼,而在高呼之后,世界骤然失声,唯馀生命在‘废墟’上,重新校准心跳的节律。
风再起时,卷走方笺一角墨痕,银元仍卧于红布包中,幽光浮动。那被卷走的一页宣纸,缓缓降落在了金鹅仙爷爷的面前,上面书写着两行小字:“心正则脉自清,志坚则毒不侵——此为第一味药。”
朱鸭见和杨树林在回到杨正华家里时,刚好遇见了从青城山押镖回来的杨万里和李五。
杨万里和李五二人,听到杨正华介绍道眼前的朱鸭见,竟然能够把绿叶潭里的金色鲶鱼,给赤手搏斗提上岸,以及把那个会“打标枪”的金鹅仙都可以医治正常,且还收了金鹅仙为徒弟后,两人大赞朱鸭见居士真乃神人也。
杨万里更是对朱鸭见纳头便拜,杨万里说朱鸭见捉了那金色鲶鱼,就能够医治好他母亲杨王氏的肺痨,朱鸭见是他们杨家,世世代代的大恩人。
朱鸭见跟杨万里、李五二人也是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不过,令朱鸭见不解的是,杨正华大叔曾对朱鸭见说起两年前,在杨家村打谷场,杨万里在擂台上以一挑三,枪挑三雄时,金太通才是镖师出身啊。
那李五不是一个靠打猎为生的猎户吗?怎么现在,又是杨万里跟李五刚从青城山押镖回来,这李五怎么突然之间,就从一个猎户变成了镖师?
究竟是杨老叔在表述上混肴了李五和金太通二人,还是朱鸭见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这一点,让朱鸭见百思不得其解。
杨万里微笑着解释道:“朱居士,你跟我老汉都没有错。”
“我老汉的表述上,没有混肴我金二哥和李四弟,而朱居士你的记忆,也没有出现问题。是我四人在两年前的擂台比武后,可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自此之后,我四人之间便惺惺相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