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经济的发展脉络,像一张细密的经纬网,清晰地印刻在中南联盟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
缅甸境内的连绵山林与千里平原,是联盟最稳固的粮仓与资源后院。掸邦的锡矿、克钦邦的玉石、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万顷稻田,这些曾被军阀割据、肆意掠夺的财富,如今在联盟统一调度下,化作支撑发展的基石。满载着矿石与稻米的列车,日夜穿梭在新建的泛亚铁路支线上,轰鸣着驶向暹罗湾沿岸的港口。那些曾经荒芜的山野,如今立起了选矿厂与农机站的烟囱,浓烟与水汽交织,在热带的晴空下绘出蓬勃的图景——这是属于中南联盟自己的,沉甸甸的底气。
而暹罗湾沿岸的良港与新加坡这座岛屿,则是联盟跳动的工业与金融心脏。槟城的码头边,巨型吊臂日夜不停,将南华产的精密机床、特种船舶零部件装上货轮,运往亚非拉的各个角落;新加坡的金融区里,玻璃幕墙反射着烈日,交易所的电子屏上跳动着联盟货币“南元”的汇率,这个曾被殖民势力掌控的贸易节点,如今成了中南联盟联通世界的门户。银行家与商会领袖们穿梭在写字楼的会议室里,用带着南洋口音的英语与世界各地的客商谈判,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一笔笔涉及军火、矿产、航运的订单便已尘埃落定。
得益于早年近乎偏执的布局和持续的资源倾斜,南华的工业体系早已跳出了“来料加工”的桎梏,精密仪器、特种船舶、航空零部件乃至初露头角的电子工业,都已在国际市场上崭露头角。槟城的电子产业园里,穿着无尘服的工人正组装着联盟自研的晶体管收音机与军用通讯设备,生产线旁的技术人员,有不少是徐渊当年亲自从欧美华人圈重金聘请的工程师——为了留住这些人才,他不仅许以高薪与住房,更承诺“让你们的研究,真正为华人的土地所用”。新加坡的航空研发中心内,一架涂着联盟军徽的轻型运输机原型机停在机库中,机翼下的引擎罩还未完全合拢,几名技术员正围着发动机调试参数。这架飞机的机身材料、航电系统,全是联盟自主研发的成果,专为热带高温高湿的环境设计,续航能力远超同类型的欧美产品。
这些名字,这些厂房与机库,背后是徐渊力排众议的坚持。二十年前,当联盟还在为军费发愁时,他便顶着军方元老“先买枪炮再搞工业”的反对声,将大半外汇储备投入到基础工业与科研中。有人骂他“不切实际”,有人说他“拿着战士的抚恤金打水漂”,但徐渊始终攥紧拳头——他见过太多国家,靠着贩卖资源过活,靠着进口武器撑场面,最终在大国博弈中沦为棋子。他太清楚了,没有独立而先进的工业,军事的强大不过是镜花水月,政治的独立更是沙上堡垒。
海风从港口吹来,带着柴油与钢铁的气息。徐渊望着远方工业区升起的袅袅青烟,眼底闪过一丝笃定。枪炮能守护一时的和平,而工厂的轰鸣,才能撑起一个民族百年的脊梁。
这股由联盟工业与金融体系催生的力量,早已如蛛网般悄然辐射至周边每一个角落,化作“隐形帝国”最绵密也最坚固的控制力。
泰国湾的渔港里,渔民们驾驶的小型快艇,发动机清一色印着南华船舶重工的标识——比起欧美同类型产品,它们更耐海水腐蚀,维修成本也更低,而想要拿到优先供货权,就必须通过曼谷的华人商会牵线,默许联盟渔船在泰南海域的“无害通过权”。越南南部的橡胶园主们,手里攥着的收购合同落款全是“中南联盟橡胶协会”,定价权被牢牢握在对方手里,却不敢有半句怨言——他们的橡胶加工设备,全靠仰光机械厂的技术支持,一旦断供,整片橡胶园都会变成废地。
就连远在爪哇岛的纺织厂,车间里的织布机也标着槟城精密仪器的铭牌。工厂主们每年都要带着厚礼前往新加坡,参加联盟举办的产业峰会,会上定下的原料价格、出口配额,直接决定了他们来年的生死。那些试图绕开联盟、与欧美厂商私下合作的人,要么仓库里的货物突然被海关扣押,要么运输的货轮在马六甲海峡“意外”搁浅——没人说得清是谁在背后出手,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触碰到了中南联盟的经济红线。
更精妙的是,联盟从不用武力逼迫,只靠一套环环相扣的经济规则,就让周边国家心甘情愿地依附。他们用低价的农机设备,换走缅甸的稻米;用先进的采矿技术,换走老挝的铜矿;用畅通的航运渠道,换走柬埔寨的木材。而这些国家的财政收入,越来越依赖与联盟的贸易往来,他们的官员们习惯了在新加坡的银行里开设账户,他们的年轻人挤破头想要进入联盟的大学深造——一张南华大学的毕业证,在周边国家的含金量,甚至远超欧美名校。
徐渊的目光掠过新加坡港那些悬挂着各国国旗的货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枪炮的威慑是硬的,而经济的捆绑是软的。硬的力量让人畏惧,软的力量却能让人沉沦。当周边国家的百姓,从出生到死亡,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联盟的商品时,这个隐形帝国的根基,才算真正扎进了南洋的土壤里。
文化与教育的种子,是徐渊二十多年间认定最值得倾注心血的投资,比枪炮、比工厂更关乎联盟的百年根基。
联盟境内的每一座城镇,几乎都能看见蓝白相间的“华文中小学”校舍——琉璃瓦的飞檐带着中式建筑的韵味,操场边的凤凰木遮天蔽日,朗朗的读书声穿透热带的蝉鸣,飘向街巷深处。课本扉页上印着联盟的盾形徽章,也印着“溯源、固本、图强”六个烫金大字。而新加坡大学的钟楼、南华科技大学的实验室、曼德勒农业大学的试验田,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这些学府不设门槛,不仅对联盟境内的优秀华人子弟全免学费,更向东南亚各国的英才敞开怀抱——泰北的山地少年、老挝的农家子弟、越南南部的渔家孩子,只要成绩达标,就能申请全额奖学金,住进窗明几净的宿舍,使用联盟最先进的科研设备。
课堂上,华文与当地语言并行教学,历史课本里既写着兰芳共和国的抗争,也记着东南亚各族群的共生故事;实验室里,华人教授带着各族学生调试热带作物的育种仪器,研发适合山岳丛林的农机设备。每年毕业季,这些年轻人要么留在联盟的军工厂、科研院所、跨国商会,成为支撑体系运转的新鲜血液;要么带着一身本领回到故土,无形中也成了联盟文化与理念的传播者。
而徐渊亲自推动成立的“海外华人文化联络会”,更是将这股影响力延伸到了更远的地方。从旧金山的唐人街到悉尼的华人社区,从伦敦的华文学校到约翰内斯堡的华人商会,联络会的专员带着华文教材、教育基金与联盟的招工简章,叩开一扇扇尘封的门。他们资助当地的华文教育,组织华裔青少年回联盟研学,搭建起一条跨越山海的纽带。久而久之,一张以文化为精神内核、以经济利益为协同纽带的全球网络悄然成型——海外华人的资本源源不断流入联盟的股市与产业园,海外华人的人才带着先进技术归国效力,而联盟的商品与理念,也顺着这条纽带,走向了更广阔的世界。
想到此处,徐渊的目光掠过观礼台下方的少年方阵——那是华文中学的学生仪仗队,孩子们穿着整齐的校服,手中的花束映着朝阳,脸上满是朝气蓬勃的骄傲。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深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纹路,心底那道从未与人言明的忧虑,如暗流般缓缓涌动。
他太清楚这片土地的历史,太清楚人口结构的剧变能带来何等颠覆性的后果。百年间,多少次排华浪潮卷起血雨腥风,根源之一,便是华人在寄居地始终是“少数群体”,势单力薄,任人宰割。如今联盟虽强,这份隐忧却如芒在背,从未消散。
公开场合推行的“计划生育”政策,不过是对外的面具——针对的是人口爆炸的土着部族,用温和的补贴与宣传,以及针对“超生”缴纳的“社会抚养费”来放缓其人口增长的速度。而面具之下,华人商会主导的“生育激励基金”,才是他藏在袖中的真正推手。
这套隐秘的机制,已悄无声息地运行了二十年。那些生活在乡村的贫困华人家庭,只要生育二孩及以上,就能凭户口本申请基金补贴——不仅能全额免除“社会抚养费”,还能领到从孕期检查到孩子十八岁的教育补助,甚至能优先获得联盟工厂的招工名额。这些指令从未见于任何正式文件,只经由徐渊信任的商会领袖与情报系统,一层层传递下去,精准地落在每一个需要帮扶的华人家庭身上。
直到去年的人口普查报告摆在他的办公桌上,那串冰冷的数字,却让他心头滚烫。国华人占比721,稳稳占据绝对多数;缅甸联邦华人占比509,堪堪越过半数的红线。看到那两个百分比的瞬间,徐渊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窗外的夜色,抽了整整一包烟。肩头那座压了二十年的无形大山,似乎终于轻了一分。
他知道,这微妙的人口平衡,不过是暂时稳住了。东南亚的族群构成向来复杂,周边国家的人口压力仍在持续,而大洋彼岸的强国,也从未放弃用“民族问题”搅局的心思。未来的浪潮会如何汹涌,谁又能真正预料?
海风再次吹来,带着少年们清脆的口号声,徐渊收回目光,眼底的忧虑被一层坚定覆盖。路还长,他要守的,从来不止是眼前的钢铁洪流,更是子孙后代的立身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