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多方信息，荀采薇此时已经大致排除了张怀璧的嫌疑。
毕竟比起一个惨遭退婚、伤心失意的六皇子，明显三皇子和四皇子更值得深挖。
眼下玄衣卫要做的事情，是封锁京城搜捕天意楼的刺客，以及查找户部侍郎丢失的那样东西。
张怀璧早就料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悠悠说道：“我这么配合玄衣卫，荀姑娘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殿下想要什么？”
“那些参加撷玉宴的美人，玄衣卫查过了没有？”
“查过一些。”
“跟我说说都是哪家姑娘。”
聊完公事，荀采薇松了口气，神情变得柔和，心想恐怕所有人都小觑了“平平无奇六殿下”，误以为他只是个绣花枕头。
她对身后的玄衣卫做了个手势，不久后便有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一份卷宗。
荀采薇解释道：“这些都是登录在册，将要参加撷玉宴的女子。不过还有一些身份特殊，暂时没有记录其中。”
张怀璧低头翻看着卷宗，“比如？”
“比如越析国的公主，她此番前来乃是为了给殿下撑撑场面，殿下到时候可千万别相中她。”
“还有？”
“还有镇北大将军的爱女，她回京只是走个过场，让朝中某些声音消停一些，殿下当做看不见她就好。”
张怀璧轻轻颔首，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撷玉宴的来龙去脉。
这压根就是皇帝与老宰相联手设下的一个局。
先是杜撰六皇子与宰相孙女有婚约，然后再说宰相孙女退婚，引得皇帝龙颜大怒，认为皇家威严有损。
故而皇帝一怒之下决定给老六举办一场选妃大会，以此证明自家皇子有多么抢手。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实则皇帝还有暗中敲打各大势力，逼迫他们表明态度的意思。
大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们派人参加撷玉宴，那就等于向皇帝低头。拒不参加，那就等着秋后算帐。
而且他们派来的可不仅仅只有“准王妃”，更会借机献上奇珍异宝，希望能够平息皇帝的愤怒。
好家伙，看来皇帝的内库又要壮大不少。
越析国地处南疆，乃是大夏的铁杆盟友，不过最近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刚好可以趁机表明立场。
镇北大将军雄踞一方，兵强马壮，引人忌惮。故而他派女儿回京一趟，参加撷玉宴只是顺带，主要还是为了表忠心。
这就是张怀璧对撷玉宴兴致乏乏的原因。
看似各色美人为了自己齐聚一堂，实则全是虚情假意。
除此之外，撷玉宴还有一层更深的目的，与那位主动“退婚”的宰相孙女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换句话说，选妃之事就象是钓鱼打窝。
手握钓竿的人自然是皇帝，老宰相负责抄网，这两人这次是要搞件大事。
当然，卷宗上还有一些美人是真的垂涎王妃之位。
六皇子毫无修为，性格善良可欺，想要将其架空再简单不过。
相信不少人都打着这个主意。
尤其是张怀璧从中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心想自己可千万要提高警剔，说不定游戏剧情里六皇子死于非命，就与其中某人有关。
比如南疆越析国的公主就很有嫌疑，蛊虫这玩意简直防不胜防。
还有几位皇子也分别推荐了各色佳丽，一个个看着就不简单。
话说回来，这群人为了争夺太子之位真是不太安生啊。
不过九子夺嫡本就是《龙渊劫》朝堂线的主要内容，一群人抢来抢去，最后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抢了个寂寞。
张怀璧认真浏览卷宗，对面的荀采薇则托着香腮，大大方方地欣赏着对面的男子。
如此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凌迟带着一个宽袍大袖、面白无须的老人缓缓登上问柳阁的四楼。
老人身形微微佝偻，看着貌不惊人，甚至无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侯。
但即便是行事肆无忌惮的玄衣卫，也丝毫不敢轻视于他。
要知道虽然都是为陛下做事，玄衣卫只管皇宫之外，而宫廷大内则另有他人负责。两者以宫门为界，不可逾越。
这位侯总管曾经在大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专门伺候沉贵妃，之后又被“送”给了六殿下。
荀采薇主动起身行礼，客客气气说道：“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
侯总管皮笑肉不笑：“荀司公有着未卜先知的神通，就不必明知故问，拿我这个老东西打趣了。”
少女不卑不亢道：“晚辈这边案子还没查完。”
侯总管：“你们玄衣卫查案我管不着，但六殿下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非要把人带走？”
“我都亲自来了，你说呢？”
荀采薇叹道：“罢了，能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想必是贵妃娘娘亲自发了话。”
其实玄衣卫完全可以用配合查案的借口留下张怀璧，毕竟这里是皇宫之外，就算这样做皇帝陛下也不会苛责。
不过一想到曾是大夏第一美人的沉贵妃，荀采薇便犯了颜控的老毛病，决定给贵妃一个面子。
她转身看向稳坐于书案之前那人，他仿佛对侯总管的到来毫不在意，依旧专心翻看卷宗。
张怀璧感受到少女的眼神，问道：“这卷宗能否借我？”
荀采薇摇了摇头：“不可外借，这是玄衣卫的规矩。”
“那就再等我半炷香的时间吧。”张怀璧转而又对侯总管说道：“要不你先歇会儿？”
侯总管：“六殿下慢慢看，老奴等着就好。”
老人似乎对于六殿下读书的地方有些不满，屈指轻弹，下一刻屋内凭空生出一阵微风，将尸体的那股血腥味扫了出去。
侯总管轻捻灯芯，使屋内光线亮堂了些，又点了根不知是何材质的线香，气味令人心旷神怡。
他的动作无比娴熟，对六皇子的态度也透着几分宠溺。
凌迟负责守门，心想传闻六皇子与世无争，乃是众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如今看来传闻不可全信，这位六殿下看着清汤寡水、平平淡淡，实则透着邪门。
就说他能在案发现场与尸体作伴挑灯夜读，而且对“声名狼借”的玄衣卫毫不在意，这份定力已经颇为不易。
一炷香的功夫弹指即过，张怀璧合上卷宗，递给荀采薇，“多谢。”
荀采薇：“不必，今日有劳六殿下帮忙查案了。”
“那我这就走了，荀姑娘不必舍不得，说不定之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张怀璧起身离去，侯总管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与皇子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
荀采薇目送对方走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心想：‘这人看着光鲜，实则憋了一肚子坏水。’
真是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