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非冯紫英在那院中留下“追迹缕”的气息，尚云峰与陈凌薇未必能如此精准地追踪而至。
他也不会被迫卷入道法宗的内斗，更不至于与赖临风结下搜魂夺令的生死大仇。
这份因果，追根溯源，确系冯紫英所起。
然而，也正是这缕“追迹缕”，在詹天明与周贤成威逼胁迫的绝境时刻，引来了尚、陈二人，阴差阳错地助他暂时摆脱了那场近乎无解的危局。
福兮？
祸兮？
此刻面对冯紫英，李菖心头复杂难言。
怨恨吗？
似乎难以全然归咎，冯紫英当时自身难保，留痕属实无奈，未必存心害他。
感谢吗？
那后续引来的风波与凶险同样真实不虚。
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沉淀为眼底一抹深沉的平静。
修仙界因果纠缠，本就难辨纯粹恩仇。
与其纠结过往恩怨是非，不如看清当下局势与未来利弊。
冯紫英听李菖坦言与赖临风有过节，面上不显，心中却并未太当回事。
他见识过赖临风的阴狠与底牌，深知其难缠，自己金丹中期时尚且数次让其逃脱，甚至反吃过小亏。
眼前这李菖虽也成了金丹，但不过是初期修为，在冯紫英看来，能自保已属不易，谈何对付赖临风？
他口中说出“共同敌人”，更多是出于对当年灵药之情的回馈，以及顺水推舟的客套。
意在表明立场、释放善意，并非真认为李菖能在此事上提供多大助力。
“好！有恩怨就好！”冯紫英眼中冷光一闪即逝，杀意凛然，仿佛仅是提及那个名字便能引动他心底最深的恨火。
“倘若你日后探查到他的踪迹，可用此符通知我。
此人，我必亲手斩之！”
说罢，他屈指一弹，一道淡金色的、绘有简约剑纹的符箓平稳地飞向李菖。
正是可于万里内传递简短讯息的“金剑传音符”，显然是其常用之物。
李菖伸手接过符箓，触手微温，隐有锋锐之气。
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因冯紫英话语中透露的信息。
那就是赖临风还活着。
他悄然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那并非恐惧，反倒更像是一种……隐晦的释然与冰冷的灼热。
释然于仇敌未陨，灼热于亲手了结因果的机会犹在。
赖临风施加于他的搜魂之仇，唯有亲手讨还，方能了结因果。
若假他人之手，终究有些遗憾。
“多谢冯道友。”李菖将传音符收起，语气依旧平稳，只是眼眸深处，似有寒星微凝。
这符箓，是联络之物，或许也是未来某个时刻的……“见证”之引。
冯紫英继续说道：“冯某行事，恩怨分明。
我可为你做一件事，以偿当年灵药之恩。
你想清楚，可有何事需冯某相助？”
他语气坦诚，目光清澈坚定。
李菖望着冯紫英的眼睛，看出并非虚假。
他心念电转，便想明白了。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珍贵的机会。
对方实力不错，见识阅历必定不俗，或许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对方想要偿还，自己何乐而不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李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炼制“混元归一剑”尚缺的三种五行本源奇物。
李菖迎着冯紫英的目光，郑重一拱手，清晰说道：
“冯道友高义，李某佩服。
既然如此，李某便直言不讳了。
我需要三种天地奇物，分别是蕴含至纯金行本源的‘星辰铁’、至纯木行本源的‘通天树木心’，以及至纯水行本源的‘天一真水’或‘北极玄冥重水’。
不知冯道友……是否知晓其中任何一种的确切消息、可能出现之地，或可靠的获取线索？
若能指点一二，李某便感激不尽，当年因果也可就此了结。”
他并未直接索要实物。
第一对方未必有，二则太过强人所难，也易生枝节。
相比之下，确切的线索与可行的途径，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冯紫英听罢，剑眉微扬，显然对这几样奇物的罕见与珍贵感到些许意外。
但话已出口，自无收回之理。
他沉吟片刻，似在记忆中仔细搜寻，随后才缓缓开口：
“李道友所求，果然皆是可遇不可求的五行本源之宝。
那‘通天树木心’对应的通天木，早已绝迹人间多年，或许在这秘境中的某些区域，尚存一二踪迹。
但具体位置，我也不知，只能靠道友自身的造化了。
至于‘天一真水’，乃万水之源的一丝真意所化，多存在于上古水府秘境，或是天地水元交汇的绝地核心之处，缥缈难寻。”
“不过……‘北极玄冥重水’，我倒是知晓一处可能孕育此物的地方。
只是那里极其凶险，绝非寻常金丹初期修士可轻易涉足。
而‘星辰铁’……”
冯紫英略作停顿，眼中似有剑影掠过：
“此物本身的下落我并不清楚，但我或许知道一条与之相关的线索。只是这条线索背后，牵连也不小，需谨慎对待。”
李菖闻言，精神顿时一振，目光灼灼地看向冯紫英。
无论是要闯险地寻“玄冥重水”，还是顺藤摸瓜追查“星辰铁”的线索，都远胜于此前漫无方向的摸索。
这段跨越百年的因果，至此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交代。
冯紫英并未拖延，立刻将他知道的消息刻在玉简上，送给李菖。
“李道友，所知尽在于此。
前路艰险，各自珍重。”
他朝李菖略一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身形便如融入远方的天际之中。
李菖望了一眼冯紫英离去的天际，他将玉简见中的信息看了一遍。
不过寻找这些，还要等出了秘境再说。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把握此次秘境之行，寻求自身修为的机缘，尤其是那凝结元婴的关键。
培婴丹所需灵药。
他辨了辨方向，收敛气息，将身形融入秘境苍茫的灵气与古意之中，朝着此前神识感应中灵气更为浓郁、也更显幽深的区域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