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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海商博弈(1 / 1)

天启元年五月初六,辰时的晨光初绽,海潮退却,在平户港东岸的滩涂上留下大片湿漉漉的泥泞和星星点点的浅洼。咸腥的海风带着凉意,吹拂着码头林立的桅杆。其中最为醒目的一艘,便是悬挂着“裕昌”号商旗的李旦座船。那面蓝底金字的旗帜,在微风中斜斜招展,无声地宣告着这位“海王”在此地的权势。

然而,就在“裕昌号”威严的船影旁,另一艘形制稍小、却透着一股精悍之气的鹿皮快船,此刻却显得格外狼狈。它被几根粗重的生铁链牢牢锁在码头的系缆桩上,船身多处贴着盖有“大明福建市舶提举司查扣”鲜红大印的封条,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猎物。这正是颜思齐赖以纵横闽海的座船。

李旦一身绸缎常服,外罩一件象征身份的青色官袍补子马甲,负手立于码头高处。他身后簇拥着七八名身材魁梧、眼神冷厉的护卫。他手中捏着一份盖有市舶司官印的牒文,目光扫过码头附近闻讯聚集、窃窃私语的华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海浪的拍岸声:

“诸位乡亲都看清楚了!”李旦扬了扬手中的牒文,“颜思齐此人,无官无职,一介白身,竟敢无视朝廷法度,私贩大批鹿皮入倭!此乃扰乱海禁、破坏市舶之重罪!按我大明律法及《市舶条例》,本同知有权查扣其船只、货物,听候发落!”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视全场,加重了语气:“福建巡抚衙门与俞咨皋俞总兵那边,本官已将此事原委具文呈报!这等无籍无凭、胆大妄为之徒,若不严加管束,我大明海疆法度何在?商民规矩何存?!” “同知”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官身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风,吹得在场许多华商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颜思齐留在船上看守的管事,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海狗,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挤开人群冲到李旦面前,涨红了脸,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李…李同知!您不能这样!我家主人是交了引税、水饷的!鹿皮也是正经海货,何来私贩之说?您这是…这是仗着官身,强扣民船啊!”

李旦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身旁一名铁塔般的护卫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推!那老管事猝不及防,“哎哟”一声,踉跄着向后摔倒在泥泞的滩涂上,沾了一身污泥,狼狈不堪。

“放肆!”护卫厉声喝道,“同知大人秉公执法,岂容你在此咆哮诋毁?再敢聒噪,连你一并锁了!”

老管事挣扎着坐起,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屈辱和不甘,却再不敢上前,只能颓然地蹲在被铁链锁死的船边,粗糙的手掌徒劳地抚摸着冰冷的船板,老泪混着脸上的泥水无声滚落。码头上聚集的华商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发一言,唯有那冰冷的铁链在晨风中偶尔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轻响。李旦的官身,如同一道无形的铁闸,死死锁住了颜思齐在海上的咽喉。

巳时,平户奉行所的和室,弥漫着淡淡的榻榻米草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气。奉行森川忠次跪坐在矮几后,面前的乌木矮几上,恭敬地摆放着两份文书:左边是李旦那份盖着明廷市舶提举司官印的牒文,右边则是颜思齐手下人刚刚递进来的、字字泣血的申诉状。

森川忠次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李旦的牒文,对着上面鲜红的官印看了又看,又拿起颜思齐的申诉状,上面“强扣民船”、“仗势欺人”的字眼刺得他眼皮直跳。矮几两端,放着两碗早已凉透、凝着绿沫的抹茶,散发着苦涩的清香,却无人有心思去碰。

李旦派来的亲信,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首,眼神锐利地盯着森川。颜思齐派来的代表,则是一个精悍的年轻人,虽跪坐姿态恭敬,但紧握的拳头和眼中的怒火却难以掩饰。

“这个…这个…” 森川忠次搓着双手,脸上堆起职业性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先是对李旦的亲信深深一躬:“请尊使转告李同知,请同知大人千万放心!平户奉行所向来最重规矩!既是大明官府的牒文在此,又有市舶司的封条为证,下官必定…必定按规矩秉公办理!绝不会让同知大人为难!”

他直起身,又立刻换上另一副面孔,对着颜思齐的代表,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带着几分无奈:“颜船主的事情,本官深感同情。但贵国同知大人的文书在此,手续齐备,本官也是爱莫能助啊!此事干系重大,已非本官区区一介奉行所能裁决。” 他挺直腰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切,还需禀明藩主大人,由藩主大人圣裁公断!”

说罢,他不再看两边人复杂的表情,提起毛笔,在一张特制的奉行所公文纸上,奋笔疾书。他写得极其详尽,将李旦如何“持官牒扣船”、颜思齐如何“喊冤申诉”的经过,事无巨细,不偏不倚地记录下来,尤其强调了李旦的“大明市舶提举司同知”身份和那份盖着官印的牒文。最后,他郑重地盖上平户奉行所的朱印,将这份《两造纠纷禀》封好,交给一名早已候在门外的健壮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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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将此禀,快马呈送平户城藩主大人!不得延误!” 武士领命,如旋风般冲出奉行所。森川忠次这才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对着两边人露出一个疲惫而圆滑的笑容:“诸位,请回吧。静候藩主大人示下。” 一场烫手的山芋,被他用“详禀上峰”的官样文章,巧妙地推了出去。

午时平户城天守阁下的藩主书房内,气氛凝重。松浦隆信端坐主位,案几上堆叠着数份来自岛原地区的加急战报——关于镇压“岛原之乱”天主教残党的清剿进展、伤亡数字、粮秣消耗…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和纸张的霉味。一只精致的黄铜香炉置于案角,袅袅青烟升起,却在窗外涌入的海风吹拂下,斜斜地飘向绘有“三松”家纹的窗纸,将那象征家门的纹样映得有些模糊不清。

森川忠次的《两造纠纷禀》被家臣恭敬地放在战报旁边。松浦隆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那份禀文,一目十行地看完。当看到“大明市舶提举司同知李旦”、“查扣船货”、“无籍海商颜思齐”、“喊冤申诉”等字眼时,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李旦…颜思齐…” 松浦隆信低声沉吟。他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心腹家老,“这两人,一个是手握大明官牒、在平户根基深厚、掌控大半华商贸易的‘李船主’;另一个是近年崛起、勇悍敢拼、垄断鹿皮货源、手下亡命徒众多的‘颜老虎’…两边都动不得啊!”

家老深以为然:“主公明鉴。李旦的官身代表着明廷的态度,若处置不当,恐影响对明贸易,更怕明国水师借机生事。颜思齐虽无官身,但其人桀骜,手下多亡命,若逼急了,在平户或闽海闹将起来,搅乱商路,甚至与岛原残党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他手中鹿皮,亦是重要财源。”

松浦隆信疲惫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与无奈。他提起笔,在一份新的公文纸上快速书写。他并未对纠纷本身做出任何裁决,也未评价谁是谁非,只是将森川禀文中的冲突客观复述一遍,最后着重强调:

“…然此二人皆为华商巨擘,互斗甚烈。若处置失当,恐致唐人商贾离心,扰乱平户港市,更恐波及我藩与唐国贸易大局,有碍藩主岁入,亦恐为幕府所责…”

写罢,他郑重地盖上松浦家的朱印,封缄火漆,对家臣吩咐道:“将此《呈江户书》,六百里加急,送呈江户老中诸位大人!请幕府定夺!” 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是最推诿的方式——将难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遥远的江户幕府。岛原的硝烟未散,他实在没有精力,更不敢轻易触碰这两股随时可能爆炸的海上势力。

未时的江户城幕府中枢老中议事厅内,气氛肃杀,远比平户藩主的书房紧张百倍。巨大的议事厅中央,摊开着一份份沾着血污的卷宗和密密麻麻的名单——皆是“岛原之乱”中负隅顽抗或潜逃在外的天主教徒残党名录。几名风尘仆仆的武士正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向端坐于上的几位老中大人汇报着各地搜捕、清剿的最新进展。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松浦隆信的《呈江户书》,由一名下级武士恭敬地呈上,却被首席老中酒井忠世的侍从随手接过,轻轻放在了议事厅角落堆积如山的文书最上方。那封火漆完好的文书,在充斥着杀戮与镇压的议事厅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酒井忠世紧锁着眉头,听着武士汇报岛原残党可能逃窜至九州的线索,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扶手。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角落,看到了那份来自平户的文书。当“唐人互斗”、“华商”、“贸易”等字眼落入眼中时,他本就阴沉的脸上更添一丝不耐。

“哼!” 酒井忠世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打断了武士的汇报。他指着角落那份文书,对侍立一旁的笔头道:“平户送来的?又是唐国商人那些鸡毛蒜皮的纠纷?” 他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厌烦,“没看见眼下岛原的乱党才是心腹大患吗?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在别人的地盘上狗咬狗,也值得惊动幕府?!”

笔头连忙躬身:“是,大人。是松浦藩呈报,言及两名华商首领争斗,恐碍贸易…”

“贸易?” 酒井忠世嗤笑一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让他们自己斗去!只要按时交税,别在平户闹出大乱子,妨碍幕府剿灭邪教残党,谁管他们死活!眼下哪有闲工夫理会这等琐事!”

他提起朱笔,甚至懒得拆看文书内容,直接在封套上龙飞凤舞地批了两个字:

“暂搁!”

笔头立刻上前,拿起文书,在“暂搁”二字下恭敬地记录下处理意见和时间,随即便将这份关乎平户华商命运、甚至可能影响中日贸易走向的文书,随手推到了议事厅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待处理”文牍最底层。南蛮商人的死活,在幕府平定内乱的滔天巨浪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他们,只是幕府眼中维持税收的工具,仅此而已。

申时,平户城。松浦隆信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江户的回文终于送到了,快马的信使风尘仆仆。他几乎是抢过那份文书,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套。当看到封套上那刺眼的“暂搁”二字,以及笔头官记录的处理意见时,松浦隆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暂搁…暂搁…”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股被江户彻底无视和轻慢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他死死攥着那份自己精心措辞、寄予厚望的《呈江户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下一刻,他猛地将文书揉成一团,狠狠砸向墙角燃烧着炭火的暖炉!

纸团落入通红的炭块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边缘迅速卷曲焦黑,腾起一小簇微弱的火苗,旋即又被更浓的烟雾吞噬,化作几点转瞬即逝的火星,最终彻底熄灭,只剩下一团蜷缩扭曲的焦黑。如同松浦隆信此刻的心情。

他颓然坐回主位,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平复下来,脸上只剩下一种认命的疲惫和精明的算计。他对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家老道:“江户的老中大人们…正忙着岛原的‘大事’,无暇顾及我们这海角一隅的‘小事’了。” 他冷笑一声,“既然幕府不管,我们平户藩,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趟这趟浑水?”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传令给森川忠次!告诉他,此事幕府已有‘明示’!让他‘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 他清晰地口述着指令:

“一、着令李旦,即刻解除对颜思齐船只的扣押,撕去封条!二、责令颜思齐,限其三日内,至奉行所补办‘鹿皮贸易备案文书’,缴纳相应规费!三、严令双方,约束部众,不得再生事端!若再有争斗,扰乱平户港市,无论对错,一律严惩不贷!”

“记住!”松浦隆信盯着家老,“告诉森川,把话说圆了!两边都不得罪,也两边都敲打一下!让他们斗归斗,但必须在我平户藩的地面上,守我平户藩的‘规矩’!只要税银不少,港口不乱,他们爱怎么咬,随他们去!” 江户的冷漠,让他彻底放弃了对这场纠纷的裁决,选择了最现实的绥靖与管控——将冲突限制在可控范围内,维持表面的和平与税收的稳定。

酉时笨港的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巨大的硫磺窑炉依旧在燃烧,升腾起的滚滚浓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熔金般的色彩。颜思齐站在聚落中心议事厅内,巨大的八仙桌上没有酒菜,只摊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张略显陈旧但保存完好的名帖,上面印着“赐进士出身、巡抚福建等处地方兼提督军务、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徐学聚”的字样——这是三年前他协助官军清剿盘踞闽海的倭寇时,徐巡抚亲赠的信物。右边,则是一张绘制精细的《闽海至东番倭寇水寨分布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倭寇据点的位置、兵力、航道暗礁,甚至首领姓名,这是他多年海上搏命换来的心血。

议事厅里只点了几盏油灯,光影在颜思齐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他盯着桌上这两样东西,眼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猛虎,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李旦…”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却带着金石之音,“他仗着手里那张官皮,锁我的船,断我的路!好!很好!他以为有福建市舶司的牒文就能压死我颜某人?”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边几名最心腹的兄弟,手指重重地点在徐学聚的名帖和倭寨图上:

“他有官身压我,老子就求个比他更大、更管用的官身!” 他眼中精光爆射,“备货!十船!上好的硫磺矿!这是徐巡抚造火药、铸大炮急需的军资!再把这图,誊抄一份副本!”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关乎他未来命运的命令:

“一半硫磺,连同这份倭寨图原本,装快船,走最熟的航道,直送福州,呈交徐巡抚!就说我颜思齐,感念当年并肩抗倭之谊,更仰慕巡抚大人保境安民之德,特献军资舆图,愿为朝廷肃清海疆略尽绵力!”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森然,“另一半硫磺,连同倭寨图副本,装另一船,送去泉州水师大营,面呈俞咨皋俞总兵!就说我颜思齐深知总兵大人肩负巡海重责,特献微资及倭寇巢穴详图,助大人犁庭扫穴,建不世之功!”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道:“告诉送信的兄弟,把话递明白!我颜思齐,不要银子,不要虚名!只求巡抚大人和俞总兵,看在这些硫磺和这张图的份上,联名保举我一个‘海防巡检’的实缺!有了这个衔,老子看李旦那官皮,还锁不锁得住我颜思齐的船!” 以实打实的军需和致命的情报,换取一个能对抗李旦官身的官方身份——这是颜思齐在绝境中,用最凶狠的枭雄手腕,为自己劈开的一条生路!

亲信们神情凛然,立刻动手,将硫磺样品和图卷小心封装。暮色更深时,两艘轻捷的快船如同离弦之箭,悄然驶离笨港码头,冲破金红色的海面,向着西北方向的福清与泉州,疾驰而去!

亥时的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烛台上的灯火因灯芯将尽而显得有些昏黄,在巨大的蟠龙柱和书架间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朱由校刚批阅完最后一份来自辽东经略衙门的加急塘报——是关于辽西新垦番薯田的长势及防范建奴偷种措施的汇报。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酸涩的眼角,随口问侍立在御案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福建巡抚徐学聚的月报,还没到么?不是说有海商求官的事要奏?”

王安微微躬身,声音平缓无波:“回万岁爷,福建的奏报驿骑尚在途中。前次驿报提及,确有数股海商为争利生衅,其中似有人欲以军资献纳,求取官身羁縻。徐巡抚言需详查再报,故耽搁了些时日。”

“海商…求官…” 朱由校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似乎对此等万里之外、商贾琐事兴趣寥寥。他的目光掠过御案一角摆放的、象征后宫妃嫔侍寝的“绿头牌”。

烛光下,那些小巧的象牙牌子上,用朱砂写着妃嫔的名号。他的指尖在牌堆上随意划过,最终停留在最末一行,那里刻着两个清秀的小字——“邯郸胡氏”。

“就她吧。” 朱由校的声音带着一丝处理完冗杂政务后的淡淡倦意,也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安立刻躬身:“奴婢遵旨。” 他无声地退出暖阁。不多时,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在两名提灯宫女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暖阁通往寝殿的偏门处。正是邯郸胡氏。她低眉顺目,步履轻盈,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幽兰。

暖阁厚重的雕花木门被王安从外面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廊檐下悬挂的宫灯,被五月初六深夜掠过紫禁城的风吹得轻轻晃动,灯影在汉白玉栏杆上拖曳出长长的、摇摆不定的痕迹。暖阁内再无任何声息传出,仿佛刚才那关乎万里海疆、商贾博弈的风云,从未惊动过这片深宫禁苑的寂静。帝国的中枢,在它固有的节律中,沉入了又一个寻常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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