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诺维尔那根修长的食指在虚空中轻轻划下,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轰鸣,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影。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失帧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突兀地降临在这片充满腐臭与绝望的地下虫室之中。
就象是一幅精密的油画被泼上了名为“否定”的溶剂,原本紧密交织在一起的色彩与线条,开始发生诡异的剥离。
“终结”权能,发动。
“叽……?”
一只正挥舞着锋利前肢、试图扑向saber的变异刻印虫,突然僵在了半空。
它背上那些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冥界符文,象是被风化的字迹般迅速剥落。
它体内那股属于黑泥的狂暴魔力,也象是失去了容器的水流,不受控制地溢出、消散。
下一秒。
啪。
这只刚才还坚硬如铁、甚至能硬抗saber剑压的怪物,就象是一只被踩爆的烂西红柿,瞬间炸成了一滩毫无生机的脓水。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啪!啪!啪!啪!
密集的爆裂声如同过年时的鞭炮,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疯狂炸响。
原本铺天盖地、令人绝望的黑色虫潮,在这一刻竟然开始了连锁性的自我毁灭!
那些将冥界气息、圣杯黑泥与自身生命强行融合在一起的虫子们,在“共生”这一概念被诺维尔强行抹去的瞬间,就象是被抽走了地基的大楼,迎来了不可逆转的崩塌。
没有了冥界法则的加持,它们承受不住黑泥的侵蚀,没有了黑泥的供能,它们维持不了那畸形的变异躯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间桐脏砚那干瘪的身体剧烈颤斗着,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脚下那片正在极速枯萎、崩解的黑色海洋,发出了破锣般的尖叫。
“我的虫子……我的孩子们!为什么?为什么它们都在死去?!”
“为什么?”
诺维尔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丑态毕露的老怪物,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如同看着脏东西般的嫌恶。
“因为我切断了它们存在的‘理’。”
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平静得让人发冷。
“你引以为傲的杰作,不过是用胶水强行粘合在一起的垃圾。只要把胶水溶掉,垃圾自然就只是垃圾。”
“不!不可能!这可是融合了神代魔术的究极生命体!你怎么可能仅仅动动手指就……”
脏砚疯狂地挥舞着拐杖,试图调动体内的魔力去修复那些崩溃的虫群。
然而,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觉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对的“空虚”。
不仅是这里的虫子。
埋藏在间桐宅地基下的、潜伏在冬木市下水道里的、甚至是他为了以防万一,分散藏匿在世界各地的那些作为“备用魂器”的刻印虫……
在这一瞬间,全部失去了联系。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寂”。
“你……你做了什么?!”
脏砚那张树皮般的老脸瞬间变得惨白,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框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诺维尔。
“你杀了它们全部?!连老朽藏在海外的也……”
“既然要打扫卫生,当然要打扫得彻底一点。”
诺维尔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手指,就象是弹掉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只要是‘间桐脏砚’这个概念下的‘虫’,不论身处何方,不论数量多少。”
“在这一刻,都必须‘终结’。”
这就是冠位的权能。
不是单纯的杀伤力,而是对规则的直接修改与抹除。
“啊啊啊啊啊——!!!”
随着最后一重保障的消失,间桐脏砚终于崩溃了。
失去了虫群的支持,他那原本依靠黑泥重塑的庞大身躯瞬间解体,重新变回了那个矮小、干瘪、苟延残喘了五百年的腐朽老人。
他从半空中狼狈地跌落,重重地摔在那片满是脓水的地面上,象一只断了脊梁的老狗,绝望地蠕动着。
“不……老朽不想死……老朽还要永生……老朽还要……”
而在另一边。
随着“共生”概念的切断,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黑化少女,也迎来了剧变。
连接在她身上的那些黑紫色光缆,因为失去了虫群的中转,纷纷枯萎断裂。
那一层包裹着她的漆黑礼裙,也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散,露出了她原本苍白而布满伤痕的肌肤。
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眸中,虚无的黑色正在褪去,一丝迷茫而痛苦的神采重新浮现。
“呜……”
间桐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她那纤细的身体象一片凋零的落叶,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樱!!!”
一道红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卫宫士郎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狂奔,在少女即将落地的瞬间,死死地接住了她。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两人滚作一团,但他的双臂却象铁钳一样,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女孩,没有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太好了……太好了……”
看着怀里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下来的樱,士郎的声音哽咽了。
而此时。
诺维尔的身影缓缓降落在了那片废墟之上。
他看都没看那边上演的苦情戏码,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还在地上试图往阴影里钻的老虫子。
“别白费力气了。”
诺维尔一脚踩住了间桐脏砚那想要逃跑的衣角,冷漠地说道。
“你的灵魂已经腐烂到了根子里,连冥界的大门都嫌你脏。”
“饶……饶命……”脏砚颤巍巍地抬起头,那张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狂妄,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谄媚与恐惧,“只要你放过老朽……老朽把间桐家所有的魔术刻印都给你……老朽知道圣杯的秘密……”
“我对那些垃圾没兴趣。”
诺维尔厌恶地皱了皱眉,脚尖微微用力,象是要碾碎一只蟑螂。
但他最终没有踩下去。
并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道摇摇晃晃,却依然挣扎着站起来的身影。
那个有着一头樱紫色长发的高挑女子,此刻浑身浴血。
四肢上被贯穿的伤口还在淌着血,原本美丽的魔眼因为剧痛和魔力透支而布满血丝,但她眼中的怒火,却比地狱的烈焰还要炽热。
rider,美杜莎。
因为间桐樱脱离了控制,那些束缚她的影之枪也随之消散。
她拒绝了玛修的搀扶,拖着那副残破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向着这边走来。
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诺维尔看着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缓缓收回了踩住脏砚的脚,向后退了半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根据我们之间的约定,这种东西的命,还是交给你吧。”
诺维尔的声音平淡,却象是最后的判决书。
rider没有说话。
她甚至没有看诺维尔一眼。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在地上瑟瑟发抖、丑陋不堪的老怪物。
那个折磨了樱十一年,将那个善良女孩的人生变成地狱的罪魁祸首。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你的aster的爷爷!我是……”
脏砚惊恐地向后退缩着,挥舞着枯瘦的手臂试图阻挡。
rider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她那张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说呢。”
简短的三个字,却饱含了足以撕裂灵魂的恨意。
噗嗤——!!!
手中的锁链短刃,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带着最纯粹的杀意,狠狠地刺入了间桐脏砚的心脏!
这一击并没有结束。
rider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手中的短刃疯狂搅动,然后猛地拔出,再次刺下!
一次!两次!三次!
这早已不是英灵的战斗,而是一个复仇者最原始的宣泄。
直到那个老人的身体彻底不动了,直到那具腐朽的躯壳化为了黑色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直到那颗名为“本体”的脑虫被她一脚踩得粉碎。
rider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手中的短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转过身,看向那个被士郎紧紧抱在怀里的,还在昏迷中的少女。
那一刻,rider脸上那狰狞的杀意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温柔、却又充满了悲伤的笑容。
“结束了……樱。”
她轻声呢喃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
诺维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这场悲剧的落幕。
“还真是……麻烦啊。”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叹。
他伸手拉了拉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转身向着那个破碎的洞口走去,黑色的衣摆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轻轻拂动。
既然垃圾已经清理干净,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这群所谓的“正义伙伴”去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