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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快速的康复(1 / 1)

时间,在广济医院特护病房的窗台上,以日光移动的轨迹和挂钟枯燥的滴答声缓慢流淌。然而,在病床上那个名叫赵老栓的身体内部,一场静默却迅猛的修复工程,正以超出所有人——尤其是哈里斯——经验范畴的速度,悄然展开。

术后第二天清晨,当哈里斯像往常一样,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混合着权威与审视的姿态,准时推开病房门时,他看到的景象让他握着病历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老栓没有像预期中那样,虚弱无力地躺着,眼神涣散,被疼痛和高热折磨得萎靡不振。相反,他半靠在摇高了的床头,后背垫着枕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因失血和消耗而缺乏血色,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而且有了焦点。当哈里斯走进来时,老栓的目光跟随着他,眼神里虽然仍有对这位洋大夫的敬畏,却少了昨日那种濒死的茫然与恐惧,多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清明,甚至有一点点好奇?

更让哈里斯惊讶的是,老栓的鼻饲管已经撤掉了。昨晚开始小剂量喂服的、那碗黑褐色的“大黄牡丹皮汤”加减方,似乎并没有引起预想中的剧烈胃肠反应。护士记录显示,昨夜至今晨,老栓排了两次少量、稀软的粪便,颜色深褐,气味不算特别恶臭。没有腹泻,没有腹痛加剧。而此刻,一名护士正用小勺,极其缓慢地给老栓喂着米汤,他吞咽的动作虽然仍显费力,但顺畅,没有恶心呕吐的迹象。

“早上好,赵先生。”哈里斯的声音比往常略微缓和了一丝,尽管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一夜之间,体温下降了近一度。分。。引流瓶里的液体,颜色变得更淡,几乎像淡粉色的水,24小时引流量仅约30毫升。尿量记录显示有所增加。

数据不会说谎。这些数字描绘出的恢复曲线,陡峭得令人生疑。哈里斯行医十几年,处理过无数腹膜炎术后病例,从未见过一个如此危重的患者,在术后第二天,生命体征能以这样的速度和幅度向正常范围靠拢。通常,这时候应该是感染高峰,体温可能更高,甚至出现弛张热,患者精神萎靡,腹胀明显,肠鸣音微弱或消失。

他放下病历夹,开始例行检查。听诊器贴上老栓的胸膛,心音有力了一些,肺部呼吸音清晰。移到腹部时,他刻意多听了一会儿。肠鸣音。不是微弱的一两声,而是清晰的、间断的、如同远处流水汩汩的声音,虽然还不活跃,但明确存在,并且在增强。这意味着肠道麻痹正在解除,功能在恢复。这在术后第二天,尤其是一个弥漫性腹膜炎术后,简直是奇迹。

他按压老栓的腹部,避开切口。老栓仍有痛感,眉头皱着,但腹肌的紧张度进一步放松,不再有那种防御性的僵硬。

“感觉怎么样?”哈里斯问,目光紧盯着老栓的脸。

“疼还是疼,”老栓声音嘶哑,但比昨天有力了一点点,“胀好多了好像有气在里头走”他费力地描述着一种模糊的、肠蠕动恢复带来的感觉。

哈里斯点点头。他示意护士长更换敷料。当纱布揭开,那条缝合切口暴露在晨光下时,连见多识广的安德森护士长都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

切口周围只有极轻微的红肿,缝线干燥,没有任何脓性分泌物或红肿加剧的迹象。皮缘对合完美,颜色正常,没有缺血或坏死的征兆。愈合的初始阶段,顺利得不可思议。通常,这种污染切口,早期出现一些线脚反应、轻微渗液甚至表浅感染,都是常见情况。

哈里斯仔细检查了每一处,心中疑窦丛生。是磺胺嘧啶还没用上就有的效果?不,不可能。是严格的无菌操作和冲洗的功劳?这当然是基础,但以往同样严格的操作,也没能阻止部分患者出现切口问题。是患者自身惊人的抵抗力?一个营养不良、长期劳累的苦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门口。沈墨轩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那里,依旧是那身灰袍,提着藤箱,步伐平稳。他像是算准了查房时间。

沈墨轩走进来,先对哈里斯微微颔首,然后便走向老栓。他没有立刻诊脉,而是先观察老栓的气色、眼神,又轻声问了几个问题:“口干否?想不想喝水?腹部胀满感较昨日如何?有无排气?”

老栓一一回答,虽然简短,但意思明确:口干好些,想喝点稀的,腹胀减轻,至于排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清早放了两个屁”

“矢气已通!”沈墨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转头对哈里斯道,“哈里斯博士,患者腑气已通,此乃胃肠功能恢复之关键征兆。在我医道中,‘矢气’一通,意味着肠道气机开始运转,瘀滞初开,是病情转向坦途的重要标志。”

哈里斯当然知道排气(ft)对于腹部术后患者的意义,那是肠梗阻解除、肠道恢复蠕动的金标准。但通常在术后第三天、甚至更晚才会出现。术后第二天清晨就排气?在他的经验里,这几乎只出现在最轻微的、未穿孔的阑尾炎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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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轩这才坐下为老栓诊脉。片刻后,他松开手,脸上露出一种沉稳的欣慰。“脉象较昨日更显和缓,数象减轻,细弱虽在,然已有滑利之象。舌苔亦较前化薄。此乃热退、瘀化、气机渐畅之象。汤药与身体恢复,两相得宜。”

他站起身,与哈里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转角。

“沈先生,”哈里斯开门见山,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患者的恢复速度超出了我的常规经验。体温下降,肠鸣音恢复,甚至已经排气,切口情况良好。您认为,这主要是您汤药的作用,还是患者自身罕见的体质,或者仅仅是巧合?”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困惑与好奇,语气更像是在进行学术探讨。

沈墨轩沉吟片刻,缓缓道:“哈里斯博士,依我浅见,此乃诸缘和合之功,非独一方之效。您的手术精准祛除病灶、彻底冲洗腹腔,为此番康复奠定了根基,犹如清扫屋宇之积秽,修补破损之墙垣,此为首要之功。”

他先肯定了西医的核心贡献,然后继续:“患者虽贫苦,然常年劳作,筋骨未必全虚,求生之志亦坚,此为其自身‘正气’尚存一丝底蕴,如星火未灭。”

“至于汤药,”他话锋转到自己的干预,“窃以为其效在于‘因势利导’,‘催化助燃’。方中大黄、桃仁、牡丹皮,通腑逐瘀,似助您清扫之功,加速腹腔残瘀浊热之消散排泄;黄芪、当归,益气养血,或能稍补手术耗伤,增强其自身修复之力;金银花、蒲公英等,继续清解余热,防其复燃。诸药合力,或可理解为在您已清理之战场上,进一步打扫零星残敌,同时运来砖石粮草,加速城池修复。或许,正是这番‘打扫’与‘补给’,略微加速了自然愈合之进程。”

他的解释非常谨慎,没有居功,而是将中药定位为在手术成功基础上的“辅助”与“催化”,并再次尝试用哈里斯能理解的比喻(战场、城池)进行沟通。

哈里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夹的边缘。沈墨轩的解释,与他观察到的现象似乎能吻合。中药的通下化瘀作用,或许真的促进了腹腔内残余炎性渗出和毒素的排出?补益气血的药物,也许真的改善了患者的全身状态和局部微循环?虽然作用机制依旧模糊,但眼前的临床结果却无法忽视。

“那么,您认为接下来的治疗重点是什么?”哈里斯问,“磺胺嘧啶还需要用吗?”

沈墨轩思索了一下:“观患者目前态势,热势已衰,正气有回复之机。磺胺嘧啶乃直接攻邪之药,若患者自身抗邪之力已足,或可暂缓,以免徒伤正气,增添变数。然此为博士专业所长,需由您根据最新检验结果(如果有的话)及全面评估决断。至于汤药,可继续服用,但需调整,减少攻逐之力,增加健脾和胃、益气生血之品,以顺应其康复之机,巩固成果。”

他提出了建议,但将西药使用的最终决定权,尊重地交还给哈里斯。

哈里斯沉默着,内心在权衡。按照标准西医方案,对于这样的污染手术,使用抗菌药物是常规。但患者目前快速好转的迹象,又让他对“常规”产生了怀疑。最终,严谨的习惯占据了上风。

“我会给患者做一次血常规复查,”哈里斯决定道,“如果白细胞计数和中性粒细胞比例显着下降,结合他良好的临床状况,我们可以考虑推迟或使用更小剂量的磺胺嘧啶。您的汤药可以按您说的思路调整。但我们必须继续保持严密监测。”

这是一个基于客观检验的、折中的方案。

沈墨轩点头:“理应如此。”

两人结束谈话,各自离开。哈里斯走向检验科的方向,步履匆匆,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那个中国苦力快速康复的景象,以及沈墨轩那套看似玄奥却能与临床现象自洽的解释,像两块来自不同大陆的拼图,在他严谨的科学世界观边缘,碰撞、摩擦,发出轻微却持续不断的声响。

而病房里的老栓,在喝下小半碗米汤后,感觉腹中那股微弱的“气”又在隐隐流动。他看着窗外渐亮的天空,第一次觉得,那惨白的日光,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暖意。伤口仍在痛,身体依旧虚弱,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正随着他早间那两声微不足道的“排气”,在他死里逃生的躯壳里,悄悄生根发芽。康复的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感到茫然,却真实地,将他从那片名为“死亡”的浓稠黑暗里,一寸一寸地,拖拽出来。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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