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左肋空档……陈师兄指出过……若我当时腰胯再拧转三分,或许能避过那一掌,同时右拳的钻劲可以更早发出……”
“曾赫师兄恢复后,其石壁拳的防守必然更加绵密,需查找他因旧伤可能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发力习惯偏差……”
思绪纷至沓来,面板上,【基础锻体诀】和【石壁拳】的熟练度在药力与心得的双重作用下,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
不知过了多久,桶中药液颜色变淡,温度也降了下来。
沉砚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神完气足。
身上的瘀伤颜色明显变浅,酸痛感几乎消失。他起身擦干,换上周萱白天悄悄塞给他的一罐效果更好的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处,清凉感蔓延,加速着最后的恢复。
走出浴室时,秦水柔已铺好了床铺,正就着油灯缝补他另一件训练服的破损处。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柔声道:“累了一天,快歇着吧。”
沉砚点点头,却没有立刻上床。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零星的灯火。
“水柔,这些日子,若我不在家时,有陌生人来敲门或打听什么,一律不要理会,关好门窗。”
“我记住了,砚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将这份叮嘱牢牢刻在心里。
沉砚关上窗,回到床边。
油灯被秦水柔吹熄,屋内陷入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通过窗纸,洒下朦胧的光晕。
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身边是妻子平稳的呼吸声,沉砚的心神却依旧清明。
县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特训的每一刻,尽快提升实力。
至于外部的威胁……唯有自身足够强,才能应对一切风雨。
夜色最浓重的时刻,沉砚已自然醒来。
昨日药浴残留的温润药力,被气血引动着,一丝丝渗入四肢百骸最细微的损伤处,做着最后的修复与巩固。
肩颈处被陈镇扣拿留下的隐痛彻底消失,几处新鲜瘀伤也只剩下几乎不可察的微痒。
片刻后,沉砚轻轻掀被下床,没有惊动枕边熟睡的秦水柔。
赤足踩在微凉的泥土地上,走到院中。
东方的天际,正透出第一缕蟹壳青。
晨风带着露水的湿润和远方隐约的市井苏醒声,拂过面颊。
沉砚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混杂着院角药圃里几株寻常草药的气息涌入肺腑,涤荡了残存的最后一丝倦意。
沉砚开始活动身体。
他没有立刻开始打拳,而是以一套极其缓、却贯穿全身关节与筋络的拉伸动作开始。
如同沉睡的巨蟒缓缓舒展身躯。
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着深长的呼吸和气血的特定流转。
这是他在陈镇手书基础上,结合自身体会琢磨出的热身法。
能最有效地唤醒身体,调整状态,并为接下来的高强度训练做好铺垫。
筋骨发出细微却连贯的噼啪轻响,如同干柴被火苗舔舐。
皮肤下的肌肉纤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梳理、激活,充满了弹性与活力。
一刻钟后,他周身热气蒸腾,额头见汗,状态已被调整至最佳。
这才开始演练石壁拳。
今日的拳法与往日又有所不同。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不再追求招式的连贯与爆发,而是将心神完全沉浸在每一式转换时,气血是如何从丹田涌出。
流经哪些经脉,如何在肌肉皮膜间蓄积传递爆发,又是如何回收流转,为下一式做准备。
他在尝试看见并掌控那股劲,而不只是打出力。
起手铁壁拦江,气血自双足涌泉而起,沿腿骨脊椎节节攀升,至双臂时已凝实如铁,皮膜微鼓。
转为石棱破岩,腰胯骤然拧转,蓄积的气血如同被拧紧的弓弦,瞬间释放于拳锋一点。
再化叠浪回环,劲力未散尽便已巧妙回收,叠加,如同潮水回涌,为下一次冲击积蓄更磅礴的势能……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甚至有些凝滞,额头汗珠滚落。
眉头微蹙,显然这种精细入微的内视与掌控极为耗神。
但面板上,【石壁拳】的熟练度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那是理解层面的飞跃。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刺破云层,照亮小院屋檐时,沉砚缓缓收势。
沉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湛然,对自身力量的理解和掌控,又深了一层。
秦水柔此时也已起身,在灶房忙碌。
见到沉砚收功,她端出一碗用昨晚骨头汤重新熬煮加了碎肉和蛋花的浓粥,以及两个粗面馒头。
“先垫垫,去武馆前再吃正餐。”
沉砚接过,几口喝完温热的粥,馒头也迅速下肚。
简单的食物化为最直接的精力补充。
“我走了水柔。”
沉砚换上干净的训练短打,对秦水柔打了声招呼。
“一切小心砚哥。”
秦水柔送至院门,低声叮嘱,目光柔和中带着牵挂。
武馆晨练,暗藏机锋
踏入振远武馆时,晨练的钟声刚好敲响。
演武场上人影幢幢,呼喝声与沉重的喘息声交织。
沉砚的出现,立刻引来了诸多目光。
敬畏,羡慕,好奇以及探究……
种种情绪隐藏在那些匆匆一瞥或故作镇定的表情之下。
沉砚对此并不在意,径直走向正式弟子队列的前端。,
那个位置,如今已默认属于他和曾赫等少数几人。
曾赫早已到场,正在缓缓活动手脚。
今天的他看起来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眼神沉静,显然恢复得极好,甚至状态比小比前似乎更凝练了一分。
仿佛挫折与伤势反而成了某种淬炼。
见到沉砚,他微微颔首,目光中既有审视,也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郑重。
李毅也到了,正与赵坤低声交谈,见到沉砚,连忙过来,眼神热切:“沉师弟,昨天陈师兄说的,今天上午我们和曾师兄一起练?怎么个练法?”
“我也不清楚,等陈师兄来了看安排吧。”
沉砚微微摇头。
他能感觉到,曾赫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气血运转比往日更加活跃内敛,显然也做了充分准备。
对今日的对练抱有期待,甚至……战意。
陈镇准时出现,一身黑色劲装纤尘不染,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沉砚和曾赫以及李毅身上顿了顿。
“今日晨练,负重加倍,桩功时间延长一刻钟。”
陈镇声音平淡,却让许多弟子暗暗叫苦。
“沉砚、曾赫、李毅,你三人出列,随我来。”
三人跟随陈镇来到演武场东侧一块相对独立的局域。
这里摆放着一些特制的训练器械,如布满尖刺需小心避让的木桩阵,大小不一。
需精确投掷接取的沉重石球,以及仿真不同地形和高差的简陋设施。
“你们三人的训练,与他人不同。”
陈镇负手而立:“上午不练套路,不练死力气。练的是应变和配合,以及在干扰中完成指定任务。”
陈镇指向那些器械:“曾赫,你主守。沉砚,李毅,你二人主攻,目标是在一炷香内,突破曾赫的防守,触碰到他身后三丈外的那面红旗。”
“规则:不得使用超出淬皮境的力量与速度,不得故意造成严重伤害。”
“曾赫,你可以利用场内任何器械,地形进行防守和干扰。沉砚、李毅,你们可以配合,也可以单独行动。”
这训练方式颇为新颖,顿时吸引了不远处其他弟子的目光。
这不仅仅是比武,更考验战术头脑,环境利用和临机应变甚至初步的团队协作。
曾赫眼神一凝,立刻开始观察周围环境,脑中飞快计算着最佳的防守位置和可以利用的障碍。
沉砚和李毅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开始。”
陈镇点燃一炷细香。
曾赫低喝一声,并未固守红旗之下,而是主动迎上几步,占据了一处左侧是尖刺木桩,右侧是高低土坎的狭窄信道口,扼守要冲。
他摆开架势,气息沉凝,如同磐石,显然打定主意要充分利用地利,进行消耗和阻击。
李毅性子较急,率先从正面发起冲击,试图以力量打开缺口。
曾赫稳扎稳打,以精妙的石壁拳守势配合脚下地形的微妙高低差,轻易化解了李毅的数次猛攻。
甚至偶尔借力打力,将李毅逼向旁边的尖刺木桩,险象环生。
沉砚没有急于上前。
他游走在边缘,观察着,飞速分析着曾赫的防守节奏,重心变化以及视线盲区,周围器械的布局。
他发现曾赫虽然防守严密,但为了扼守信道,其右侧土坎后方有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局域,只是需要绕过一片湿滑的苔藓地。
“李师兄,正面牵制,别硬冲,游斗,吸引他注意力。”
沉砚低喝一声,同时身形猛地向左侧尖刺木桩区虚晃一下,引得曾赫目光微移,防守重心稍稍左倾。
就在这一刹那,沉砚脚下一蹬,并未冲向左路,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右侧湿滑的苔藓地冲去。
他脚步轻盈诡异,仿佛贴着地面滑行,竟在湿滑的苔藓上仅留下极浅的痕迹。
速度不减反增,瞬间绕过了曾赫扼守的正面,出现在其右侧土坎的后方空当。
曾赫大惊,没想到沉砚敢走那片公认难以借力的湿滑地,更没想到他身法如此诡异。
他急忙拧身,想要拦截,但李毅听从沉砚提醒,此刻不再蛮干,而是施展出这几日苦练的,更加灵巧缠人的打法,死死缠住曾赫左翼,让他无法全力回防。
沉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脚下在土坎上一点,身形如鹞子般腾起,直扑那面红旗!
“好。”场边有弟子忍不住喝彩。
然而曾赫终究经验丰富,虽被牵制,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左脚猛踩地面,震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右掌疾拍,碎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射向沉砚后心。
这是规则允许的利用环境。
沉砚人在半空,听得背后恶风不善。
他没有回头,腰腹在空中诡异一扭,仿佛凭空横移半尺。
让那碎石擦着肋下飞过,同时借这一扭之力,速度再增,手指已然触及红旗边缘。
但曾赫的干扰终究让他身形一滞。
就在他指尖即将抓住旗杆的瞬间,一直看似被李毅缠住的曾赫,突然一个巧妙的卸力牵引,将李毅带得一个跟跄,暂时阻了李毅攻势。
而他本人则如同猎豹般扑出,一掌拍向沉砚持旗的手腕。
电光石火间,沉砚若执意夺旗,手腕必被击中,可能会受伤。
他眼中厉色一闪,化抓为拍,一掌抢先拍在旗杆上,将红旗打得向前飞出。
同时借反震之力身形向后飘退,避开了曾赫的一掌。
红旗向前飞落,李毅此刻刚好摆脱跟跄,见状怒吼一声,合身扑上,在红旗即将落地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将其抱在怀中。
“时间到。”
陈镇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那柱香刚好燃尽。
李毅抱着红旗,大口喘气,满脸兴奋。
沉砚飘然落地,气息微乱。
曾赫则站在原地,看着被李毅抱住的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思索。
他输在了对沉砚诡异身法和战术执行的预估不足,以及对李毅轫性提升的轻微低估上。
“沉砚战术得当,观察敏锐,执行果决。身法有独到之处,但空中变向略显仓促,可再精炼。”
陈镇开始点评,一针见血:“曾赫防守稳健,地形利用充分,临机应变亦佳,但过于注重守地,对突发状况和对手非常规手段预判不足。”
“李毅,听从指挥,轫性可嘉,但初期过于急躁,后期配合尚可,然自身在缠斗中创造机会能力仍弱。”
三人皆躬身聆听,各有收获。
这场别开生面的训练,让他们看到了自身在不同情境下的另一面。
晨练结束,众人散去用早饭。
沉砚注意到,赵坤在离开时,似乎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担忧,又似乎想提醒什么。
他心中微动,但未当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