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透过地下室的石阶缝隙渗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陈默蹲在稻草堆前,手里捏着那瓶烈酒,瓶盖打开时,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苏晴坐在他对面,受伤的左臂平放在铺好的干净纱布上,旗袍袖子早已被剪开,露出渗着血渍的伤口。
子弹擦过肱骨,虽然没造成贯穿伤,却也划开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边缘的皮肉已经有些红肿,显然是昨天夜里挪动时不小心碰了伤口。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轻轻按住苏晴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他先用干净的纱布蘸着雨水,小心翼翼地擦掉伤口周围的血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
苏晴的身体微微发抖,却咬着牙没出声,只是伸手攥住了陈默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沾着烈酒的纱布触到伤口时,苏晴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疼就喊出来,别憋着。”陈默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心疼。
苏晴摇摇头,声音带着颤音:“没事,继续吧,早弄完早好。”
陈默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烈酒消毒的刺痛让苏晴浑身紧绷,她死死闭着眼睛,脑海里却突然闪过被追杀时的画面——特务的枪声、手臂的剧痛、陈默开车引开追兵的背影……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陈默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这次追杀,肯定是特高课干的。”
陈默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清理伤口:“为什么这么说?”
“‘76号’的特务没这么狠。”
苏晴的声音渐渐平静,疼痛似乎让她的思路更清晰,“他们追得太急,而且开口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有特高课才会下这种死命令。说不定……是军演情报的事漏了。”
陈默心里一沉,他也怀疑是情报泄露,但一直不敢确定。
“‘雨燕’那边应该没问题,他是组织的老内线了。”
他拿出镊子,在烈酒里泡了泡,“可能是交接时被特高课的人盯上了,毕竟霞飞路是他们的重点布控区。”
说话间,他用镊子轻轻挑起伤口边缘的皮肉,仔细检查有没有残留的弹片。
苏晴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强撑着分析:“特高课既然动手,肯定知道我们拿到了军演情报,说不定还会加强西郊靶场的布防……”
“先别想这些。”
陈默打断她,语气坚定,“等你伤好点,我们就按计划来——我联系外围成员,散布‘我们已经逃去南京’的假消息,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在这儿养伤,等风声过了,组织会派人来接我们。”
镊子终于夹到了一小块弹片,陈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来,扔进旁边的空罐头里,发出“叮”的轻响。
“好了,弹片取出来了。”他松了口气,用干净的纱布蘸着烈酒,再次擦拭伤口,然后撒上消炎粉,最后用纱布一圈圈缠好,松紧度刚好,既不会勒得疼,又能固定伤口。
包扎完,苏晴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疼,却比之前轻松多了。“谢谢你。”她看着陈默额头上的汗,伸手想帮他擦,却被他躲开——他怕碰疼她的手臂。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陈默笑了笑,拿起剩下的压缩饼干,掰成小块递给她,“先吃点东西,我去外面看看动静,顺便再找些水回来。”
苏晴接过饼干,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石阶后,心里一阵暖流。
这些天在地下室的日子,虽然艰苦,却让她和陈默的关系更近了。
以前在情报署,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有着共同的信仰和目标;现在在这绝境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每一次疗伤、每一次分享食物、每一次在黑暗里的拥抱,都让彼此的信任和默契深了一层,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默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半桶雨水,还有几个从工厂外地里挖的红薯。
“外面的特务少了些,好像在往市区撤。”
他把水倒进瓶里,“假消息应该起作用了,外围成员说,他们已经在茶馆、码头散布了‘陈默和苏晴坐火车逃去南京’的消息,特高课的人估计去火车站查了。”
苏晴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样我们就能多待几天,等我伤好点再转移。”
她接过陈默递来的红薯,放在手里暖着——红薯是生的,却带着泥土的清香,比压缩饼干好闻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每天都会出去打探消息,顺便找些食物和水。
苏晴则在地下室里养伤,偶尔会帮陈默整理他记在纸上的情报线索——哪些是特高课的重点布控区,哪些是外围成员的联络点,都一一记下来,方便以后行动。
这天下午,陈默回来时,手里拿着件干净的粗布衣服:“在工厂的宿舍里找的,你先换上,那件旗袍太脏了,也不方便。”
苏晴接过衣服,是件灰色的工人服,虽然宽大,却很干净。她在黑暗里换衣服,陈默背过身去,耳朵却竖得老高,怕她不小心碰到伤口。
换好衣服,苏晴走到陈默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等我们出去了,你说组织会让我们继续潜伏吗?”
陈默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会的,毕竟我们熟悉日伪的情况,而且军演情报还没完全落实,肯定需要我们继续盯着。”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不过你放心,等这次任务结束,我跟组织申请,让你去后方休养一段时间,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苏晴笑了笑,摇摇头:“我不回去,要回一起回。你在前线潜伏,我怎么能去后方?我们是搭档,要一起完成任务,一起等抗日胜利。”
陈默心里一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地下室里依旧黑暗潮湿,却因为彼此的陪伴而变得温暖。他知道,苏晴说得对,他们是搭档,是战友,更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管以后遇到多大的危险,他们都会一起面对,一起闯过去。
傍晚时分,陈默帮苏晴拆了纱布,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再过两天,就能完全好了。”他笑着说,眼里满是欣慰。
苏晴看着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陈默,心里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陈默,她可能早就死在特务的枪口下了;如果不是陈默,她在这地下室里肯定撑不下去。是陈默的照顾和陪伴,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仰。
黑暗中,两人并肩靠在墙上,手里拿着烤好的红薯,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远处偶尔传来特务的吆喝声,却再也让他们提不起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他们的信任和默契,早已在这绝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支撑着他们走过最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