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4月中旬,上海法租界裕丰商行的阁楼里,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陈默铺开沪宁线地图,指尖划过上海市区的标记——自担任日伪情报署中日经济合作课课长、接管日伪经济合作项目后,他虽初步站稳脚跟,但松井的监视、山田的期许,外加军统与组织的双重任务,像“三张网”裹得他喘不过气。此刻,老王和“对日核心情报小组”的老古、赵琳、李锐围坐在桌前,等着他敲定立足上海的核心策略。
“戴老板的电报刚到,说我们重建上海站的进度,比他预期快了半个月。”
陈默将电报推到桌中央,语气平静,“但光有进度不够,要在上海扎稳根,得有人、有渠道、有信息——这三步,一步都不能错。”
老古攥着拳头,声音压低:“陈处,日伪最近查得严,我们的人不敢轻易露面。苏州、无锡的联络点虽稳,但上海市区的行动组,还缺几个能接触日伪核心的人。”
“人,我来解决。老王副站长你带的几人要尽快从重庆过来,我们逐步进行渗透。”
陈默指尖落在“日伪情报署”的位置,“情报署里有个叫柳生的课员,负责档案管理,手里攥着不少非核心档案。这人痴迷中国书法,性子软,是个可拉拢的突破口。”
这话让赵琳眼前一亮:“您想从他手里套情报?可档案管理的人,一般都很谨慎……”
“谨慎,但有软肋。”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托人在上海古籍店找了幅文徵明的《千字文》字帖,下周是柳生的生日,正好送给他。先不谈情报,只谈书法,慢慢拉近距离。”
几人正说着,阁楼的暗门轻轻响动,黄薇端着两碗热茶走进来,语气凝重的说:“老板,上峰(实际是地下党组织)传来消息,松井最近在查你的底细,派人去重庆核实你‘裕丰商行老板’的身份了。”
陈默将黄薇定位于军统的外围人员。事先交待过黄薇,不让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她地下党组织联络员的真实身份。
陈默端茶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查就查,戴老板早把重庆的路子铺好了。商行的账本、我在重庆的住址,甚至‘和日军有过节’的假经历,都做得天衣无缝。松井查不出问题,只会更疑心——但疑心不怕,怕的是他不关注我。”
黄薇放下茶碗,递过一张纸条:“这是上峰给你的建议,让你借着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多接触日伪工商界的人,既能掩盖军统行动,又能为收集经济情报。还有,柳生那边,我也会帮你找些稀有的碑帖,助你拉拢他。”
陈默接过纸条,指尖扫过“经济情报”四字,心中了然——这正是他要的平衡。
既用商会身份给军统做掩护,又借经济合作项目给组织递消息,两边都不耽误。
一周后,日伪情报署的茶水间里,陈默“偶遇”柳生。
他故作惊讶地拿出锦盒:“柳生君,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前几天在古籍店看到这幅文徵明的字帖,觉得你肯定喜欢,特意带来送你。”
柳生打开锦盒,眼睛瞬间亮了——他痴迷书法多年,文徵明的真迹难寻,这幅虽不是真迹,却是清代的精拓本,市面上早已绝版。
柳生激动得手都在抖:“陈课长,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陈默拍了拍柳生的肩膀,语气随意,“我也喜欢书法,就是练得不好。以后有空,你教教我?”
这话正中柳生的下怀,他立刻点头:“好!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书法!”
自此,两人成了“书法棋友”。
每天午休,柳生都会拉着陈默在办公室下棋,聊赵孟頫的笔法,谈柳公权的风骨。陈默从不提情报,只耐心听他侃侃而谈,偶尔递上一本稀有的碑帖,或是指出他书法中的小瑕疵。
柳生对他愈发信任,有时会抱怨档案分类太繁琐,甚至会拿出非核心的档案让他“帮忙看看”。
“陈课长,你看这份‘日伪情报分类表’,我总记不住。”
这天,柳生递来一张纸,上面详细标注了日伪情报的分级:“甲类”是核心军事计划,存于情报署顶楼的保密室;“乙类”是物资供应与人员调动,由柳生负责管理;“丙类”是日常巡逻与商户信息,分散在各课室。
陈默接过分类表,目光快速扫过,假装研究:“这分类确实乱,你把‘乙类’档案按地区分,比如上海、苏州、无锡,再按月份排序,不就好记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上海日军物资仓库地址”“苏州兵工厂人员名单”等条目上轻轻划过,将信息记在脑海里。
柳生连连点头:“还是陈课长聪明!以后你要是想看‘乙类’档案,随时跟我说,我帮你拿。”
陈默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推辞:“不用不用,我就是帮你出出主意,档案管理是你的工作,我可不能越权。”
嘴上说着拒绝,他却借着“帮柳生整理档案”的名义,每周都能接触到几份“乙类”档案。他将日军在上海的物资仓库位置、苏州兵工厂的生产周期、无锡运输队的调度规律,一一记在加密笔记本上,每晚带回商行,由赵琳整理成情报,再通过林薇传递给组织。
与此同时,陈默也没忘军统的任务。
通过苏晴的渠道,他将“日伪经济合作项目的商户名单”“日军物资需求总量”等“无关紧要”的情报上报戴笠,既满足了军统的要求,又不暴露组织的核心动作。
戴笠对此很满意,特意发来电报:“拉拢柳生是步好棋,继续渗透,争取拿到甲类档案。”
但松井的怀疑从未停止。
有一次,他看到陈默和柳生在办公室下棋,故意凑过去,用日语问道:“陈课长,你和柳生君聊得这么投机,是在聊书法,还是在聊档案?”
陈默放下棋子,笑容坦然:“松井课长说笑了,我哪懂什么档案?就是柳生君教我下棋,顺便聊两句书法。您看,这是他刚教我写的‘宁静致远’。”他指着桌上的宣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故意露出“初学者”的生涩。
松井拿起宣纸看了看,嘴角勾起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你的书法,还差得远。柳生,别总跟陈课长闲聊,档案管理要紧。”
说完,便转身离去。
待松井走远,柳生擦了擦汗:“陈课长,松井课长好像对你不太放心……”
“没事,他对谁都这样。”
陈默安抚道,心中却警铃大作——松井虽没抓到把柄,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和柳生接触,得更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调整策略:不再主动找柳生,而是等柳生来找他;聊书法时,故意说错几个笔法,让柳生觉得他“确实不懂行”;看档案时,只看上海周边的物资信息,绝不动碰涉及华北军事部署的内容。
渐渐地,柳生对他愈发信任,甚至会主动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陈课长,下个月情报署要换锁,保密室的钥匙,会暂时由我保管三天。”
“松井课长最近在查无锡的运输队,好像怀疑有人给共党送物资。”
这些消息,陈默都一一记下,及时传递给老古和林薇。
老古根据“换锁”的消息,调整了行动组的计划;林薇则通知无锡的地下党,暂时停止物资运输,避开松井的追查。
4月末的一个傍晚,陈默送走柳生,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窗外的上海,已是万家灯火,日军的岗楼亮着探照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他翻开加密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从林那里套来的情报:日伪情报分类体系、乙类档案的存放位置、松井的近期动向……
“立足上海的第一步,算是稳了。”
陈默轻声自语,指尖划过笔记本上的字迹,“有了柳生这条线,我们就能摸到日伪的信息脉络;有了经济合作项目的身份,就能挡住松井的大部分怀疑;再加上军统和组织的支持,接下来,就能往核心情报碰了。”
他拿起怀表,轻轻掀开表盖,表针指向“1”,代表安全,也代表着希望。
虽然松井的监视依旧如影随形,虽然山田的期望像座大山,但陈默知道,他已经在上海扎下了第一根根——接下来,只要顺着这根藤,就能摸到日军核心机密的果实。
阁楼的煤油灯渐渐暗了下去,陈默将笔记本锁进暗格,起身走到窗前。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望着远处的黄浦江,心中坚定:“上海,我不仅要站稳脚跟,还要在这里,给日伪最致命的一击。”
立足之路从非坦途,但每一步的扎实,都让他离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