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
顾砚铮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明显的怒意。
“顾沉舟，别把我当傻子！你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在我看来漏洞百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话说出口，书房里的空气骤然紧绷起来。
顾砚铮站起身，走到顾沉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冰冷而清晰：
“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提醒你。第一，记住你的身份。”
“你如今是顾氏集团的副总裁，也是未来的接班人！”
“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顾家，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你。”
“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你的武器，甚至影响到集团的声誉和利益！”
“第二，你也给我记住他的身份。他只是寰宇设计部，一个有些才华的建筑设计师，而且是一个早就忘了你是谁，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六年前的那场人为车祸，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都已经彻底抹去了你们之间的一切。”
“对他而言，你顾沉舟，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集团高管。”
“你现在的任何多余举动，对他而言，都只是困扰，是莫名其妙的打扰，甚至可能是潜在的威胁！”
顾砚铮顿了顿，似乎觉得这番话还不够，语气更加严厉的说：
“顾家走到今天不容易，它容不得任何的丑闻，也经不起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顾家能走到今天，靠的不仅是实力，也是谨慎，你应当很清楚，有多少人在盯着顾家这块大蛋糕，等着分？”
“之前你和林深的事情我不追究，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但是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做无谓的事，引火上身。”
“更不要把你辛苦打拼来的一切，还有顾家的声誉都搭进去。”
顾沉舟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父亲的警告他很清楚，他也一直都在克制。
但被父亲如此直白且不留情面的警告，自己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反而像是弹簧一样，反弹了起来。
他忍不住也站了起来。
当初比顾砚铮还矮半个头的少年，如今身高已经与对方相仿。
此时父子二人隔着书桌对峙着，气势竟然不相上下。
顾沉舟抬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声音也比之前低了一些：
“我的身份，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你所说的顾家的责任，集团的未来，我从未想过去推卸，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冷硬：
“但是，我的事，尤其是我的感情和私事，请您，不要再插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顾砚铮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顶撞回来，脸色顿时更加阴沉：
“你说什么？你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要你还姓顾，你的事就永远不只是你的事！”
“我知道我姓顾！”
顾沉舟的语气也激动起来，但他努力控制着。
“所以这六年来，我按您的要求去做，去拼，去证明自己。”
“我回来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一切，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他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
“但这不代表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台没有感情，完全由您操控的机器。”
顾沉舟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但其中的颤抖依然隐约可辨：
“是，我明白，林深……不记得了。”
“我们之间现在只有纯粹的工作关系，我没有做过任何越界的事情去打扰他。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工作关系？”顾砚铮讥讽道，“那你那些多余的‘关心’算什么？”
“沉舟，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你现在越是靠近，将来就可能越无法抽身！”
“等到他某一天可能想起来，或者被别人发现你们过去的纠葛，你想过后果吗？”
“我想过！”顾沉舟立刻打断，“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想。”
“但这不能成为我连远远看着他正常生活，正常工作的权利都没有的理由。”
“父亲，我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束手无策的年轻人了。”
“我知道分寸在哪里，请您至少尊重一下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处理自己情感和人际关系的判断和能力。”
“我或许仍然会接触林深，或许仍然会和他成为朋友，这一点我不能否认。”
“但至少在他想起来前，我不会去纠缠对方，我也有交友的权利，您不能因为这个就剥夺我的交友权利。”
“如果你无法接受，你大可以将我重新送出国，就像六年前一样，就像南星一样！”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父子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顾砚铮死死盯着儿子，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般。
半晌，顾砚铮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但我的话摆在这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记住你所说的分寸。”
“我不会过多管你所说的交友权利，也不会再帮你解决任何麻烦。”
“如果让我发现你因为个人感情影响了集团利益，或者给顾家带来了任何麻烦……”
他没有再说下去。
顾沉舟迎着他的目光：
“我明白，那时我会自己处理，如果不行，我随父亲处理。”
两人又对峙了片刻，顾砚铮终于移开视线，挥了挥手：“出去吧。”
顾沉舟没有再多言，微微颔首，就要走出书房，顾砚铮又突然叫住对方：
“等等，这次书房的谈话，不要让你母亲知道。”
“她近年来，或许是因为过于思念，身体不太好，不能让她担心。”
顾沉舟停下脚步，听到这番话，捏了捏拳头，泛起担忧，没有回头：
“我知道了。”
“记得多陪陪她。”
“好。”
门关上后，顾砚铮重新坐回椅中，看着桌上那份关于林深的报告，眼神复杂难明。
而门外，顾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了闭眼。
与父亲的对峙消耗了他巨大的心力，但至少，他把话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