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解析万物本质的质感,将方清风彻底吞没。
没有疼痛,没有撕裂感,只有一种浩瀚无垠的信息与能量,顺着他的指尖、皮肤、乃至每一个毛孔,狂暴地涌入!
那不是外来的灌注,更象是他灵魂深处某个被尘封、被压抑、甚至因贪恋安宁而自我催眠的内核,被这同源的幽蓝光芒彻底点燃、引爆!
永恒内核——那沉寂如死灰的炉火,轰然炸开!不是恢复,是涅盘!
曾经局限于救护车载体、需要依赖协议接口调用的力量,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流,挣脱了所有形式的“器”的束缚,疯狂奔涌向他身体的每一个最细微的角落!
肌肉、骨骼、血液、神经……乃至构成他存在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在发出无声的嘶鸣与重构的颤栗!
规则、秩序、虚空——三枚黯淡的密钥印记,在这内核之火的灼烧下,不再是冰冷的知识烙印,而是化作了三道奔流不息的光河,与他的意志、他的记忆、他此刻翻腾如岩浆的悲怆与怒火,彻底融合!
【移动天灾协议——深度绑定状态解除。】
【检测到唯一适配者灵魂频率达到临界共鸣。】
【协议内核概念‘混沌’、‘变量’、‘颠复’与宿主意志完成最终同步。】
【力量载体转换:从‘载具依存型’转换为‘宿主本体共生型’。】
【权限解放:第一阶段。】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直接在他重燃的灵魂之火中响起,却不再有隔阂,仿佛就是他自己的思绪在低语。
他“看见”了。
不再是通过全息界面,而是直接以意念感知。
以他为中心,半径百米内的一切,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呈现在“眼”前——不仅是物体的型状、位置,更有其构成的微弱能量流动,其存在的规则线条,其与周围环境交互的“秩序场”。
燃烧的房屋是混乱能量与脆弱物质规则的哀嚎;奔跑杀戮的兵卒是携带着血腥煞气的低烈度生命能量团;倒伏的尸体是生命规则彻底崩解后的残渣。
甚至空气的流动、声音的传播,都化为了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影响的“参数”!
土屋废墟之外,一名手持火把、腰挎滴血钢刀的兵卒,似乎察觉到这里的光芒异常,骂骂咧咧地靠近,用刀尖拨开挡路的朽木。
“娘的,这破屋子底下还藏了宝不成?”他探头朝幽蓝光芒最盛处望来。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不再是“方小哥”那双带着些许迷茫、努力融入平和生活的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倒映着无尽星河破灭、又于灰烬中重燃寂灭之火的眸子。
冰冷,深邃,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俯瞰蝼蚁、漠视规则的绝对平静。
兵卒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握刀的手僵在半空,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惊骇的“嗬”声,那是生物面对远超理解范畴的恐怖时最本能的反应。
方清风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
他只是“看”了那兵卒一眼。
嗡!
兵卒周身那微弱而混乱的生命能量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然后……轻轻一捏。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兵卒脸上的惊骇表情凝固,眼瞳瞬间失去所有神采,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生机,软软地瘫倒在地,火把滚落一旁,很快熄灭。
他的死因并非物理伤害,而是维系其存在的“生命秩序”被从最底层、最粗暴的方式……抹除了。
这是“规则解析”与“秩序重构”初步融合后,最直观、最蛮横的运用——否定其存在的基础。
方清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依旧沾着孙婆婆冰凉的血迹,但手掌之中,却仿佛有灰色的规则之线与白色的秩序之光在皮肤下隐隐流转。
更深处,一丝代表“无”与“未知”的黑色虚空沉淀,让一切力量都带上了一层湮灭的属性。
力量,回来了。
以一种更本质、更可怕、更与他自身融为一体的方式。
他抬眼,目光穿透坍塌土坯的缝隙,望向外面那片火光冲天、惨叫不绝的村庄地狱。
木岩的小院方向?赵猎户家?陈婶家?
那些熟悉的轮廓都在火焰中扭曲、崩塌。
平静?安宁?融入?
那些曾让他挣扎尤豫、贪恋沉溺的幻梦,在此刻眼前真实的血火炼狱映照下,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脆弱!
人为的贪欲,即可铸就末世!
那么,便以“天灾”之名,荡尽这末世之因!
他不再需要救护车作为堡垒与像征。
他自身,即是天灾的行走,是规则的变量,是秩序的送葬者!
“以此为界,”他对着怀中孙婆婆已然冰冷的躯体,也对着自己刚刚重燃的灵魂,低声立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金属摩擦的颤音,“旧日彷徨,今日尽葬。
凡阻生路、酿血火者……皆杀!”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幽蓝光芒与刚刚觉醒的力量轰然外放!
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屋废墟,在这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冲击下,彻底崩塌!
泥土、朽木、碎瓦如同被一只巨手从内部掀起,朝着四面八方激射!
烟尘冲天而起,将那片局域完全笼罩。
这崩塌,不仅埋葬了废墟,更象征性地埋葬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平凡安宁”的幼稚幻想与逃避之念。
烟尘稍散。
一道身影自废墟中央缓缓站起。
依旧是那身青布衣衫,沾满尘土与血迹。但气质已然天翻地复。
他站在那里,身形并不特别高大,却仿佛与周围燃烧的村庄、凄厉的惨叫、血腥的空气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冰冷死寂的领域。
无形的力场在他周身微微荡漾,扭曲着光线,隔绝了烟尘与血腥。
他没有立刻冲向最近的火光与喊杀处,而是闭上了眼睛。融合后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复盖了更大范围。
他“看”到了四处放火抢掠的兵卒,看到了躲藏不及被揪出杀死的村民,看到了绝望反抗被乱刀砍倒的青壮,也看到了躲在地窖、草垛中瑟瑟发抖的幸存者。
还有……村口附近,那辆熟悉的、属于村里唯一富户、原本准备用于迁村的牛车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两名兵卒逼到角落,手中的药箱已被打翻,草药散落一地。
木岩。
方清风的身影,自原地消失。
不是高速移动,更象是他身周那扭曲的规则力场,将他所处的“空间”与目标所在的空间,进行了短暂的、粗暴的“对接”。
下一刻,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牛车旁。
一名兵卒正狞笑着举刀砍向无力躲闪的木岩。
刀,停在了半空。
不是被人架住,而是仿佛劈进了一块无形却坚韧至极的胶体,任凭那兵卒如何怒吼发力,也难以寸进,甚至无法收回。
另一名兵卒见状,惊怒交加,挺枪便刺!
方清风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一手扶住摇摇欲坠、面如死灰的木岩,另一只手,对着那刺来的长枪,轻轻一拂。
动作轻柔,如同拂去灰尘。
咔嚓!嘣!
精铁打造的枪头连同小半截枪杆,瞬间化为无数比沙砾更细的金属粉末,簌簌飘散。
剩下的枪杆无力地垂落。
两名兵卒骇然失色,如同见鬼,转身欲逃。
方清风的眼中,灰白黑三色微光一闪而逝。
“律令:禁锢。”
无形的规则之力化作最坚韧的枷锁,将两人死死钉在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有无边的恐惧在瞳孔中疯狂蔓延。
他这才低头,看向怀中的木岩。
老者胸前有一道刀伤,不深,但血流不止,面色因失血和惊骇而惨白。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方清风,那双总是温和慈蔼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深藏的、看到熟悉面孔后的微弱庆幸。
“方……方小子?”木岩的声音虚弱而颤斗,“你……你这是……”
“木老,别说话。”方清风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丝毫波澜,与他眼中翻腾的冰冷怒焰形成诡异反差。
他手掌虚按在木岩伤口上方,掌心微微泛起带着秩序修复之力的白色微光,混合着一丝生命源能的引导。
这是他初步融合力量后,对“治愈”概念的新理解,虽然远不及救护车白光的神效,但止血愈伤已足够。
伤口处的血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凝结。
木岩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涌入身体,稳住生机,更感觉到眼前这个朝夕相处了数月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非人的气息。
“你……到底……”木岩看着方清风眼中那不属于人间的冰冷,声音越发微弱。
方清风一边维持着治疔,一边抬眼,目光扫过火光处处、尸横遍野的村庄,扫过那些在角落中燃烧的、他曾帮忙修葺过的房屋,扫过远处几具依稀可辨的、熟悉村民的尸体。
他的眼神,如万古寒冰。
“我,”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金铁交鸣的回响,清淅地传入木岩耳中,也象是在对自己宣告:
“是方清风。”
“也是,‘移动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