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翊华的一声大叫,吓得裴青玉腿一软,身子倒在床上,连滚带爬地缩到床头一角,大声喝问。
“你是谁?这是哪里?”
曾翊华捂着裆打了两个滚,。
他转头看到卫生间,连忙起身,踉跟跄跄地抱着“残缺”的身体,直奔那里,关上门,扒开一看。
老天待我不薄,没有废掉我这个大男人。
裴青玉壮着胆子,下床找到了开关,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全部点亮。
看到曾翊华从卫生间走出来,裴青玉站在墙角,拿着电视机遥控器指着他,连声斥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亮光中,曾翊华看清楚对面女孩的样子。
完全变了相貌。
五官精致,容光照人,明丽不可方物。
难道自己睡着时,偷偷换了个人?
“你叫裴青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裴青玉炸毛了,她也看清楚曾翊华的模样。
一米八的个,长得挺帅的。
可他为什么只穿着浴袍,两条长毛腿还半隐半现?
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再瞥到旁边桌子上的两个杰士邦。
裴青玉又羞又气又恨,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把我背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裴青玉承认,曾翊华长舒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她。
女人一卸妆,可以原形毕露,也可以焕然一新。
“兰桂坊还记得吗?”
裴青玉点点头。
“你跟你闺蜜喝醉了,被两个鬼佬纠缠,动手动脚,还记得吗?”
“记得。”
“我,英雄救美,我冒充你的男朋友,背着你就跑,还记得吗?”
裴青玉手里的遥控器垂了下来,“你背着我跑?我怎么记得自己在骑马?”
“没错了,我就是那头牛马。”
“那为什么到了这里?”
“你吐了我一身,还记得吗?”
“吐你一身?”
裴青玉没有印象了。
“我的衣服裤子还挂在卫生间里,还没干呢!你可不会不承认吧。”
“就算我吐你一身,你怎么能把我背到酒店来,你你是坏蛋,你欺负我!”
裴青玉又瞥到了桌子上那两个杰士邦,难道这是用剩下的?
她双眼噙着光,嘴巴紧紧地抿着,悲伤又委屈。
“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我背着你做牛做马,绕着这里稀里糊涂地跑了好几公里的圈圈,差点把气都跑断掉。
被你吐了一身,哪里都去不了,只好就近找家酒店开房住下。
我原本想洗个澡,再叫老板帮忙买一身衣服,穿上就离开。
结果他说附近商场关门了,要买衣服只能去中环铜锣湾,他走不开。
我能怎么办!
只好把衣服洗了,挂在那里晾干,明天早上穿着再出去
我做牛做马,又被你当成痰盂,够倒楣了,怎么还被你讹上了?
欺负你,我怎么欺负你了?”
听着曾翊华如祥林嫂一般喋喋不休地诉苦,裴青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
短袖露脐装,短裤,原封不动。
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常感觉。
原来杰士邦是还没来得及用的!
裴青玉轻声问:“你没有欺负我?”
“你是我姑奶奶,我怎么敢欺负你?
我跟孙子一样背了你一路,又累又困,忙完我就睡着了,那有空欺负你啊!
真要是欺负你,我就应该躺在床上光溜溜地抱着你,而不是躺在床边的地毯上。”
说得很有道理。
裴青玉想起记忆里有男朋友来救自己,原来不完全是幻觉啊。
应该是自己错怪了对面男的,裴青玉低下头,脸色微红。
“对不起,我刚睡醒,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错怪你了。”
曾翊华摆了摆手,正要说话,隔壁有人在锤墙,还大声呵斥道。
“阴功啊,才几点啊!
凌晨你们起来做早操,能不能小点声,又是叫又是喊的,知道你们玩得开心,能不能放过我们这些体力不支的!”
裴青玉白玉一般的秀脸涨得通红,头低得下巴靠着胸,不敢对视曾翊华。
曾翊华走回床边的地毯上,一屁股坐下,伸手拍了拍床。
“现在才三点多,离天亮还早。继续睡吧。反正我还很困,还想睡觉。”
说着曾翊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不管不顾地往后一躺。
看着坦荡的曾翊华,裴青玉心里泛起涟漪,刚才的恐惧没有了,涌上的是一种安全感。
不过她也觉得还犯困,被曾翊华的哈欠传染了。
再说了,这么大晚上的去哪里?
裴青玉走到床尾,迟疑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危险,也顺势躺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蒙着墙纸的墙,看不到躺在地毯上的曾翊华。
“你救了我?”
“对。两个鬼佬对你们耍流氓,要把你们拉走。周围的人只知道看热闹,也不知道出手相救,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这里是南港,九七年就回归了,怎么还能让鬼佬在这里欺男霸女,反了天!
我上前去英雄救美,还跟那两个鬼佬打了一架,然后围观的人就跟打了他们主子一样,纷纷上前要收拾我。
我只好背着你就跑。”
知道实情,裴青玉情绪逐渐放松,笑着问:“英雄救美,感觉如何?”
“做好事能促进多巴胺分泌,感觉很爽啊。”
“你叫什么名字?”
“曾翊华,叫我阿华好了。
“阿华,听你说话,是内地同胞?”
“怎么?我白话说得不好?”
“说得很好了,只是你的用词习惯,跟南港这边还是有差异。”
“你还真敏锐,这都被你听出来。
我是内地的,你会不会有什么偏见?”
“没有什么偏见。
我爷爷奶奶就是从浙东那边过来的,而我外公外婆从苏南那边过来的。
我父亲也是在杭城出生的,只是南港住久了,认为是这里的人。反倒祖籍那边,只有祭祖时,才过去一趟”
“你昨晚到兰桂坊过生日?”
“你怎么知道?”
“看你身份证了,上面有你的出生年月日。”
“为什么看我的身份证?”
“没办法,酒店老板要登记。”
“是的,我跟朋友们来兰桂坊喝酒,就是要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也顺便跟朋友们好好聚一聚。
从我去美国读书后,好久没有跟他们相聚。”
“你在美国哪家大学读书?”
说着话的裴青玉眼皮打架,迷迷糊糊似乎要睡着。
可她心里总觉得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一直像雾里的船帆,老是记不起来。
可能喝得太醉,昨晚又发生太多事,脑海里的记忆还很混乱
想起来了!
迪迪!
裴青玉猛地坐起来,惊慌地问。
“阿华,跟我在一起的闺蜜迪迪呢?”
曾翊华也坐了起来,转头看着她。
“迪迪?满头脏辫,也是烟熏妆,衣服上好多闪闪发光的亮片?”
“对,就是她。你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兰桂坊了吧?”
裴青玉带着哭腔问道。
“她被我师傅背走了。”
“你师傅?”
“对,昨晚我是跟我师傅去兰桂坊喝酒,出来遇到你们俩被鬼佬欺负。然后我们就商量好,一人背一个,往不同的方向跑。”
“迪迪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打电话问一下?”
曾翊华使劲咽了咽口水,一脸的尴尬,“我忘得一干净。”
“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你师傅,问问他和迪迪是不是平安无事?”
“是啊,我师傅有没有跑出重围,我居然忘记打电话问了。”曾翊华连忙抓起旁边的手机,愣住了。
裴青玉不明就里,惶然地问:“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曾翊华尴尬地说。
难怪师傅没有打电话来找自己,手机没电,他想打也打不通。
“那你赶紧充电啊。”
裴青玉催促着。
“充电器放在酒店里。对啊,你的手机呢?”
裴青玉愣了一下,是啊,我的手机呢?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短裤口袋,没有。
又把小包拉近来,打开一看,也没有。
我的手机呢?
裴青玉摇了摇还被酒精馀毒微麻着的脑子。
想起来了,自己为了躲避司机和保镖,也为了不让父亲打扰自己的聚会,把手机关机,顺手塞进迪迪的包里。
她脸色一下子惨白,完蛋,爸爸不知道多担心。
还有迪迪,她跟阿华的师傅有没有逃出去?
曾翊华站起身来,对裴青玉说:“我去前台打电话,你把你家里的号码写给我。”
裴青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心里期盼着曾翊华快些回来。
回想昨晚兰桂坊,自己和迪迪在醉态中要是被两个鬼佬拉走,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
后背发冷发麻。
怎么出去打电话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咚咚!
敲门声响。
“谁?”
“阿华,打完电话了。”
裴青玉光着脚飞奔到门口,开了门。
“你终于回来了。”
“恩,给你家里打了电话,他们马上派司机和保镖过来接你。”
“哦,那迪迪呢?”
“迪迪,顾朱迪,南港理工大学学生?”
“对。”
“巧了,她不仅是我师傅的学生,还管我师娘叫表姨。昨晚我师傅拉着她一转背就到了干诺大道上,拦下一辆的士就走了。
车上他认出顾朱迪,于是直接带回家去了”
裴青玉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看着曾翊华:“这次多谢你,还有你师傅。”
“没事,这种事看到了要是不出头,跟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你很有正义感。”
“男人要是没有正义感,就不配叫男人,这是我爸从小教育我的话。”
过了二十多分钟,有人敲门。
“谁?”
“阿阳。”
“阳哥,我家的司机。”
得到裴青玉的确认,曾翊华开了门。
“来得这么快?”
“我家就住在山顶道,离这里不是很远。”
门口站着两位男的,还有一位女的。
“徐妈你也来了。”
“老爷和太太不放心,叫我跟着一起来。”
“我没事。”
三人看着后面的曾翊华,一身浴袍,除了内裤好象没穿其它的,两条长毛腿若隐若现。
这还叫没事?
不过三人不想多事,先把人平安接回家再说。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好。”
“等一下。”
裴青玉出了门,刚走两步,曾翊华叫住了她。
“什么事?”裴青玉猛地定住,转身看过来,美眸里闪着光。
“房费六百六十蚊,你我各一半,记得有空还给我。”曾翊华说,“不能叫见义勇为的英雄出汗又出钱。”
裴青玉贝齿咬了咬嘴唇,轻轻地笑了,尤如春风里桃李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