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鸿霖一摊双手,很是无奈地说:“阿华,兄弟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
你这批货广利厂不要,它一文不值,当破烂卖都卖不了五千块。
阿华,这五万块还是我到处借来的,全当做是拉你一把。”
他开始打感情牌。
“当初我到交州,人生地不熟,是你伸手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就流落街头当乞丐,你还把我介绍进广利厂
阿华啊,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不完。
现在你遇到事,遭了难,我能袖手旁观吗?
真要是那样,我还是人吗?”
粟鸿霖说到动情处,双眼微红,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阿华,可兄弟我能力真的有限,现在只能拿出五万块来”
曾翊华一直在静静地看他的表演,等他把最煽情的桥段演完,一脸的恍然大悟。
“霖哥,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把这五万块借给我,解我燃眉之急。”
粟鸿霖愣住了。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结结巴巴地问:“借给你钱,那你这批货怎么办?”
曾翊华一本正经地说:“我慢慢卖呗。
反正菲利普和另外三家欧美厂都在用,虽然它们用的量不大,我慢慢出,一年两年总能出完,而且价格还不错,至少不会亏本。
你借我五万块,我先付给亲朋好友一部分利息,缓口气,然后卖出多少货、收回多少钱,我就还多少,一家家轮着还。
霖哥,你借给我的这五万块钱,可帮了我大忙啊!”
粟鸿霖傻眼了。
曾翊华,你个扑街,怎么能这样呢!
你这样做,那我还怎么赚钱啊!
你不是被韩志鹏的坏消息吓得六神无主了吗?
怎么还能如此冷静,想得这么周全和长远?
我借钱给你,让你缓口气,然后慢慢卖货慢慢赚钱还债,怎么可能!
那批货是老子的!
它是老子发家致富,捞取第一桶金的筹码。
只要这批特殊封装的钽电容落到老子手里,就算是韩志鹏也要乖乖就范。
广利厂想在两个月内,生产出足够数量的游戏机,赶上荏天堂的正式发售日期,就必须买下这批钽电容。
老子就算是喊出两百万元的报价,他韩志鹏也要老老实实地买下,否则的话,他的老板会收拾他。
还分钱给他韩志鹏!
分个几把毛给他!
货在谁的手里,谁就是老大。
粟鸿霖脸色微微一变。
难道曾翊华认识到这一点?
不可能。
粟鸿霖脸色有些难堪,努力堆出几许笑容,只是这笑容皮笑肉不笑,有些瘆人。
“阿华,我能出手帮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怎么还要算计我?”
“霖哥,我怎么算计你?”曾翊华一脸“惶然不解”地看着粟鸿霖。
“这五万块钱我是借来的,这批货是抵押物。人家看着有这批货,多少还值点钱,才会放心把钱借给我。
现在你只肯借钱,不肯卖货,别人知道了,肯定是找我要钱,你这不是为难我,算计我吗?
你还当我是好兄弟吗?”
这个王八蛋真得很会倒打一耙,也很会利用一般人的善良和好面子,准确拿捏。
曾翊华张开嘴巴,眼睛里透着清澈的迷茫,好一会才开口:“霖哥,我觉得吧,这批货在你手里是抵押物,在我手里就不是抵押物了?
你指着这批钽电容能借来五万块,我就不能借到钱了?
只要借到钱,我就能缓口气,然后慢慢地卖货赚钱还债。
谢谢霖哥,你帮我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粟鸿霖脸色涨红,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还是李半城说的对,不要老想着赚最后一个铜板。
现在好了,逼得太狠,逼得这个老实人打开新的思路。
绝对不行!
必须想办法,再把这个老实人绕迷糊了,这批货我必须要弄到手。
粟鸿霖不大的眼睛眨了眨,脸色迅速恢复平静,笑呵呵地说。
“阿华,你说的没错,有货就能借到钱!
是我考虑不周,五万块只能解你燃眉之急,但是没法彻底解决你的困难。
惭愧啊,当初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对我大恩大德,我却没能尽全力帮你,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粟鸿霖慷慨激昂地拍着胸脯,一脸的义薄云天。
“阿华,给我一天时间,我马上去筹钱,这批货你花三十二万元囤下的,我原价接了。
这笔帐我来背,我来承担。”
曾翊华拉着粟鸿霖的双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霖哥,患难见真情啊!”
粟鸿霖一脸的正色,比关公还要忠义三分。
“你跟我是兄弟,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年纪轻轻背着这么大一笔帐?
阿华,哥哥我年纪大些,家底相对厚些,认识的人也多,这笔帐,我来背。
你啊,还是尽快轻装上阵,抓住电子行业的大好时代,好好搏一把。
兄弟,你发达了,不要忘记拉哥哥一把。”
诚恳淳朴,感人肺腑,就算是木头人也被粟鸿霖这番话感动了。
曾翊华拉着他的手,眼睛里噙着泪光,“霖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粟鸿霖摇了摇曾翊华的手,飘忽的目光越过曾翊华,飘到后面靠墙码得整整齐齐的纸箱上。
四十个纸箱子,装着那批超薄钽电容。
他的眼睛闪着光,深情款款地说:“阿华,不要想那么多,我现在就去筹钱。
你等着我,明天,明天上午哥哥就来拉你出苦海。”
看着粟鸿霖在电梯间消失的背影,曾翊华冷冷一笑。
筹钱?
怎么可能!
他下楼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韩志鹏打电话。
回到办公桌前,曾翊华端起一升容量的搪瓷茶杯,揭开盖子,浓茶温度刚刚好,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
还是这个过瘾。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粟鸿霖是位“老戏骨”,跟他飙戏,需要认真对待,累。
不过还好,自己也不差,不落下风。
人生如戏全靠演,谁还不是个影帝?
粟鸿霖出了电梯,左右看了看,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志鹏的手机,边走边聊。
“韩生,我是阿霖。
对,我刚从阿华那里出来。
这小子全被你吓住了,六神无主啊,太嫩了,哈哈,还是韩生你的手段高明啊。
这小子对于出售那批货,还很尤豫。
买货的钱有二十多万块,是他东拼西凑借来的,一下子低价清货,亏了一大截,肯定肉痛。
对,在尤豫。
不过没关系,这批货不卖给广利厂,他能卖给谁?
你卡住广利厂采购渠道,他能跑到哪里去?
韩生,不用担心。
待会我会放出风,说阿华手里的那批货,广利厂不要了,砸在手里了。
市场里有些人看好他,愿意借钱给他,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阿华的货砸手里了,这些人肯定着急把借出去的钱收回来。
还有他的同学、老同事那里,我也会把风声放出去”
工业区几栋办公楼之间的空地,人们在璨烂的阳光里来来往往。
唯独韩志鹏避开阳光,顺着楼房的阴影走,微弯着腰,探头探脑,握着手机避开人流,鬼鬼祟祟就象一只大老鼠。
“明天上午债主们就会找上门,他肯定顶不住压力,最后还得老老实实把货低价卖给我。
哈哈,你说他没钱学人做什么生意?老老实实给我们当马仔不好吗?
韩生,你说对不对?
我这边没问题,不过我觉得,韩生你再给他一些压力,事情会进展得更顺利一些”
挂掉电话,粟鸿霖已经走出了富盛工业园。
呸!
一口浓痰被他吐到路边的花坛里。
“玛德,想从老子手里分钱,做梦去吧台巴子!”
612室,曾翊华的手机又响了。
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韩志鹏的声音。
“阿华,我是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