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离开北京的第五天，创科集团内部一切如常运转。陆时衍每日至少与新加坡团队进行一次视频会议，密切关注着海外办事处的筹建进展。在他的默许和支持下，苏念的决策得到了充分授权，顾晚晴也展现出惊人的执行力——仅仅四天时间，她们已经在新加坡纬壹科技城租下了临时办公场所，并完成了基础团队组建。
然而平静的海面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周二上午十点，陆时衍正在办公室审阅季度财报，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急促响起。
“陆总，出事了。”李晓晴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您快看‘财经视野’app的推送头条！”
陆时衍眉头一皱，迅速打开手机。当看到屏幕上的标题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豪门千金隐姓埋名体验生活？苏氏集团独女疑潜伏创科集团内部！
配图是一张清晰度不高的偷拍照，画面中苏念正从一辆黑色宾利上下来，而驾驶座上的人虽然只拍到侧脸，但熟悉的人都能认出那是苏念的父亲、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振华。
文章洋洋洒洒数千字，详细“揭露”了苏念的身份背景：苏氏集团唯一继承人，毕业于常春藤名校，名下拥有多家公司股份，个人资产保守估计超过十亿以及最关键的一点——她隐瞒身份入职创科集团，从普通职员一路晋升到项目总监，整个过程充满疑点。
“据知情人士透露，苏念在创科期间获得了远超同期员工的晋升速度和资源倾斜，其负责的‘灵境’项目更是得到公司全力支持。而这一切，是否与她背后的苏氏集团有关？创科集团高层对此是否知情？所谓的‘职场逆袭’，究竟是真才实学，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豪门游戏？”
文章的措辞极具煽动性，字里行间暗示苏念的成功并非依靠个人能力，而是家族资本的运作结果。更阴险的是，文章还隐晦地将矛头指向了陆时衍，暗示他与苏念之间可能存在不正当的利益输送。
陆时衍脸色铁青，将手机重重拍在桌上。
“陆总，公关部王总监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李晓晴推门进来，神色焦虑，“公司的内网论坛和员工群里已经炸锅了，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通知所有高层，十分钟后紧急会议。”陆时衍站起身，声音冷冽，“另外，联系法务部，准备律师函。”
“是！”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公关总监王峰将打印出来的文章分发给在座的每位高管，每个人看完后表情都很复杂。
“文章发布到现在不到两小时，但转载量已经超过五万，微博话题阅读量破千万。”王峰指着投影屏幕上的数据图表，“我们监测到的舆论风向很不乐观，超过60的评论在质疑公司用人制度的公正性，还有不少人在猜测陆总您和苏总监的关系”
技术总监张辰忍不住插话：“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苏总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灵境’项目的成功是她带领团队一点一点拼出来的，跟她的家庭背景有什么关系？”
“张总监说得对，但公众不会这么想。”人力资源总监陈静叹了口气，“现在的舆论环境下，‘豪门千金’‘隐瞒身份’这些标签本身就容易引发负面联想。更何况文章暗示了公司内部可能存在不公平竞争”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财务总监王明辉推了推眼镜，“公司股价已经开始波动，开盘不到一小时跌了32。如果舆论继续发酵，明天的股东大会恐怕会有股东提出质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时衍身上。
陆时衍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沉默了片刻后开口：“第一，公关部立即起草官方声明，强调创科集团用人唯才，所有晋升和资源分配都基于客观业绩评估。声明要强硬，但不要针对文章本身过多纠缠，避免陷入口水战。”
“第二，法务部正式起诉‘财经视野’侵犯名誉权，要求对方立即删除文章并公开道歉。同时发函给所有转载的媒体，要求限期撤稿。”
“第三，人力资源部整理苏念在职期间的所有绩效评估、项目成果证明材料，准备必要时对外公开。”
“第四”陆时衍顿了顿，“联系新加坡团队，暂时不要让苏念知道这件事。她那边刚起步，不能分心。”
王峰记录完要点，犹豫着问：“陆总，关于您和苏总监的关系声明中需要澄清吗？”
“不需要。”陆时衍斩钉截铁，“这是个人隐私，与公司事务无关。如果有人追问，就说是正常的工作关系。”
会议结束后，陆时衍回到办公室，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念发来的信息：“今天和新加坡科技局的人见了面，对方对‘灵境’很感兴趣，约了下周详细谈。这边一切顺利，勿念。”
陆时衍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他不想让苏念分心，但更深的顾虑是——该如何向她解释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如果她问起，他该怎么说？告诉她，因为她的身份曝光，她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被打上了问号？
下午两点，事态进一步升级。
一个名为“职场打工人”的自媒体号发布了一篇长文，标题更加耸动：《起底创科“关系户”：千金大小姐如何三年内实现职场三级跳？》。文章自称采访了多位创科“前员工”，详细列举了苏念在职期间获得的“特殊待遇”
——入职三个月就参与核心项目，而同期员工还在打杂；
——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就获得百万预算，远超正常标准；
——“灵境”项目发布会危机时，身为总监的她却“巧合”
——近期被派往新加坡负责重要海外拓展，而比她资历更深的员工却留在国内
文章每一条都似是而非，将事实进行歪曲解读，配上极具煽动性的评论，很快在社交媒体上引发新一轮讨论。
更糟糕的是，这篇文章还贴出了一张模糊的聊天记录截图，截图显示有人自称是创科内部员工，爆料“陆总和苏念关系不一般，经常私下单独相处，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
虽然截图真实性存疑，但在舆论发酵的当下，这种“桃色传闻”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陆总，已经查到第一个发文的‘财经视野’记者的背景了。”李晓晴匆匆走进办公室，将一份资料放在桌上，“这个记者叫赵伟，三年前因为收受贿赂、撰写不实报道被前东家开除。他现在的收入来源很可疑，上个月有一笔五十万的款项从境外账户转到他名下。”
陆时衍眼神一冷：“查转账方的背景。”
“正在查，需要时间。”李晓晴说，“另外，那个‘职场打工人’的自媒体号，注册信息是假的，服务器在海外。很明显，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
“针对苏念？还是针对创科？”
“可能两者都是。”李晓晴分析道，“攻击苏念可以打击‘灵境’项目的公信力，进而影响公司股价和市场信心。而且时机选得很巧妙——您刚接手公司不久，苏念又恰好不在国内，正是我们应对最被动的时候。”
陆时衍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联系苏董。”他忽然说，“这件事必须让他知道。”
半小时后，陆时衍出现在苏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苏振华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窗外是整个cbd的景色。
“陆总来了。”苏振华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情绪，“是为了念念的事？”
“是。”陆时衍开门见山，“有人故意曝光了苏念的身份，并借此攻击创科和她个人。目前舆论对我们很不利。”
苏振华示意他坐下，亲自倒了杯茶：“我看到了。文章写得很‘专业’，既抓住了公众的仇富心理，又巧妙地暗示了利益输送。不是普通媒体人的手笔。”
“您认为是谁？”
“不好说。”苏振华摇头，“苏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创科应该也有竞争对手。但这次的攻击角度很刁钻——既不是商业机密泄露，也不是产品质量问题，而是从‘公平性’和‘公信力’下手。这是要毁了念念在业界的名声，让她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打上‘靠家族’的标签。”
陆时衍握紧了拳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有办法？”苏振华看着他。
“首先，必须证明苏念的能力是真实的。”陆时衍说，“我打算公开她所有的工作成果和绩效评估，让事实说话。其次，要揪出幕后黑手。攻击不会只有一轮，对方肯定还有后手。”
苏振华沉吟片刻：“公开工作成果可以，但不能由创科来做。否则会被说成是‘公司包庇’。我建议让第三方权威机构介入评估。”
“第三方？”
“比如‘中国职业经理人协会’或者‘人力资源发展研究中心’。”苏振华说，“我可以联系几位老朋友，请他们组织专家团，对念念在职期间的工作进行全面、客观的评估。评估结果公开，才有说服力。”
陆时衍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但需要时间，而且苏念必须回国配合评估。”
“她必须回来。”苏振华语气坚决，“新加坡那边可以先交给顾晚晴。念念需要亲自面对这场风波，逃避只会让谣言更猖獗。”
陆时衍沉默了。他知道苏振华说得对，但想到要让苏念独自承受这一切，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陆总，”苏振华忽然换了称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念念，到底是什么态度？”
陆时衍抬起头，迎上苏振华锐利的目光。
“如果是公事，她是创科最优秀的员工，是‘灵境’项目的核心。如果是私事”他停顿了一下，“我喜欢她，正在追求她。”
苏振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够坦诚。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如果这次风波过后，念念决定离开创科，或者苏家决定让她回来继承家业，你会怎么做？”
“我会尊重她的选择。”陆时衍毫不犹豫，“但在此之前，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证明她的价值。我不希望她因为莫须有的污名而被迫放弃热爱的事业。”
苏振华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好，那我们就一起打赢这一仗。我负责联系第三方机构，你负责公司内部的稳定。另外，调查幕后黑手的事，苏家也会动用资源。”
离开苏氏集团时，天色已晚。陆时衍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即启动引擎。他拿出手机，看着苏念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苏念轻快的声音：“陆总？这个时间打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背景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像是在餐厅。
“你在吃饭？”陆时衍问。
“嗯，和顾晚晴还有几个本地合作伙伴在聚餐。”苏念说，“刚聊完正事。你那边怎么样？听起来有点累。”
陆时衍深吸一口气：“苏念，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你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好了，我在洗手间。出什么事了？”
陆时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没有隐瞒任何细节，包括那篇恶意文章的内容、公司股价的波动，以及舆论的发酵情况。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
“苏念？”陆时衍有些担心。
“我在听。”苏念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冷静，“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的身份被曝光了，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成功是靠家族背景，甚至怀疑我们之间有利益输送？”
“是的。”陆时衍说，“但我们会解决。你父亲建议你回国，配合第三方机构进行评估，用事实反击谣言。”
“第三方评估”苏念喃喃道，“需要多久？”
“至少两周。评估期间你不能参与任何工作，需要接受专家组的面谈、测试，他们还会调阅你所有的项目资料。”
“那就是说，我要离开新加坡至少半个月。”苏念说，“这边的项目刚起步”
“顾晚晴可以暂时代理。”陆时衍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苏念，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
“我明白。”苏念打断他，“我订明天的机票回国。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评估可以，但不要限制我工作。”苏念语气坚定，“专家组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我不想完全脱离项目。‘灵境’海外版的第一版deo下周就要交付，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
陆时衍心头一暖。即使在这种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仍然是工作，是责任。
“好，我答应你。”他说，“回国后，你暂时在家办公，评估和项目两不误。”
“还有一件事。”苏念顿了顿，“那篇文章关于我们关系的部分。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时衍沉默了片刻：“公司声明不会提及个人隐私。但如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
“公开？”苏念有些惊讶，“现在这种时候？”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陆时衍说，“与其让谣言发酵，不如坦然承认。当然，这要看你的意愿。”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久。陆时衍能听到苏念轻微的呼吸声，想象着她此刻纠结的表情。
“等我回国再说吧。”苏念最终说，“有些事，我想当面和你谈。”
“好。”陆时衍柔声道，“一路小心。我去机场接你。”
挂断电话后，陆时衍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他告诉了苏念真相，而她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更坚强。
但同时，他也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幕后黑手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一定还有更猛烈的攻击。
启动引擎时，陆时衍的眼神变得锐利。不管对方是谁，不管目的是什么，他都会保护好苏念，保护好他们共同建立的一切。
这场仗，他必须赢。
第二天下午三点，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
陆时衍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站在国际到达出口的栏杆外。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风衣，身材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不少路过的小姑娘偷偷看他，小声议论着这是不是哪个明星。
航班准时抵达。二十分钟后，苏念的身影出现在出口。
她穿了件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整个人低调得几乎淹没在人群中。但陆时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苏念也看到了陆时衍。她推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摘下了墨镜。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凝结在这一刻。
陆时衍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路上顺利吗？”
“嗯。”苏念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在飞机上没睡好，一直在想事情。”
“先上车。”陆时衍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回家休息一下，其他事慢慢说。”
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陆时衍专注开车，苏念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直到车子驶上环路，苏念才忽然开口：“我爸给我打电话了。”
“他说什么？”
“让我别担心，苏家会全力支持。”苏念转头看他，“他还说你昨天去找他了，表现得很男人。”
陆时衍嘴角微扬：“苏董过奖了。”
“所以你真的跟他说，你在追求我？”苏念问。
“是。”陆时衍坦然承认，“我说我喜欢你，正在追求你。有问题吗？”
苏念的脸微微发红，移开视线：“没有就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更谨慎一些。”
“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不想谨慎。”陆时衍说得很认真，“苏念，我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但我必须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是因为你是什么苏家千金，而是因为你是苏念，是我欣赏、敬佩、喜欢的那个女人。”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只能听到引擎的嗡嗡声。
苏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陆时衍，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我所有的努力真的被全盘否定。”苏念的声音有些颤抖，“怕别人说，你看，她果然还是靠家里。怕以后无论我做出什么成绩，都会被打上问号。”
陆时衍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他转过身，双手捧住苏念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听着，苏念。你的能力，你的才华，你的努力——这些是任何人都否定不了的。‘灵境’项目的每一个代码、每一份方案、每一次会议记录，都在那里。你的团队，你的合作伙伴，你带出来的下属，他们都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
“可是公众”
“公众会看到真相的。”陆时衍打断她，“第三方评估就是为了这个。专家组都是业界权威，他们的结论有足够的公信力。等评估结果出来，所有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苏念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陆时衍松开手，重新启动车子：“先送你回家。专家组明天上午会到公司，和你进行第一次面谈。今晚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车子驶入苏念居住的高档小区。陆时衍帮她把行李拿上楼，在门口停下：“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苏念站在门内，忽然拉住他的衣袖：“陆时衍。”
“嗯？”
“如果如果这次风波过后，我决定离开创科，你会怪我吗？”
陆时衍深深地看着她：“不会。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但我也希望你知道——创科需要你，‘灵境’项目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离开。
苏念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脏跳得飞快。刚才那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走，我会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一切。
但她忍住了。有些决定，需要在风暴过后，在冷静思考后才能做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晚晴发来的信息：“已安全落地？新加坡这边一切正常，别担心。对了，刚才收到一份奇怪的合作邀约，来自一家叫‘星海资本’的投资公司，说要投资‘灵境’海外版。我查了一下背景，这家公司成立不到半年，资金来源不明，感觉有点可疑。”
苏念皱起眉头。星海资本？她从未听说过这家公司。
风暴之中，新的暗流又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