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临得毫无征兆。
前一秒，张辰还在全神贯注地讲解算法优化的核心逻辑，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流畅旋转；下一秒，会议室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不仅仅是灯光熄灭，连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也同时黑屏。
“怎么回事？”林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警惕。
“备用电源应该马上启动。”苏念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她按下腕表上的紧急按钮，这是安保部配备的应急通讯设备，“这里是二十七楼大会议室，全楼层电力故障，启动应急预案a。”
陆时衍已经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几人的脸。他的表情凝重，但没有慌乱：“电力系统上周刚做过全面检修。”
这句话让苏念的心沉了沉。如果电力系统没有问题，那么这次的停电就绝对不是意外。
“先确保客人的安全。”她对陆时衍低声说，然后提高音量，“请大家暂时留在座位上不要走动，应急照明系统会在三十秒内启动。”
果然，话音刚落，墙角、天花板边缘的绿色应急灯陆续亮起，虽然光线昏暗，但至少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设备全部重启了。”王磊焦急的声音从演示台那边传来，“念姐，系统显示是外部电力输入中断，备用电源……备用电源也被切断了接口！”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备用电源被手动切断接口，这意味着停电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破坏。
林薇打开自己的手机，皱眉道：“信号也被屏蔽了，无线网络和移动网络都连不上。”
“这是电磁屏蔽。”陆时衍冷静地分析，“有人想彻底切断我们与外界的联系。”
苏念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力中断、备用电源被破坏、信号屏蔽——这一系列动作需要对公司内部系统有深入了解，而且需要多个人的配合。李晓晴？周文远？还是那个神秘的“夜莺”？
不管是谁，对方显然想在林氏兄妹面前让创科集团出丑，甚至可能想彻底破坏这次合作。
“张辰，王磊，尝试用应急线路连接到地下三层的独立服务器。”苏念下达指令，“那是物理隔离的安全服务器，如果没被破坏，应该还能用。”
“已经在试了。”张辰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伴随着键盘敲击声，“需要三分钟。”
三分钟，在平时转瞬即逝，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格外漫长。
林哲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应急灯的微光，可以看到楼下街道的灯光依然明亮，其他楼层也有部分窗户亮着灯。“只有我们这一层停电？”
“不止。”陆时衍走到他身边，“我刚才看到应急灯启动的范围，应该是整栋大楼的二十七到二十九层，也就是我们技术部和总裁办所在的楼层。”
“针对性的攻击。”林哲点点头，“看来贵公司内部确实有些需要清理的问题。”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创科集团内部管理有漏洞，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陆时衍没有辩解，只是郑重地说：“林先生，请相信我们会处理好，并且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拭目以待。”林哲的目光转向苏念，“苏总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念正在检查墙壁上的应急通讯设备，闻言抬起头：“首先，我们会恢复演示。其次，我们会找出破坏者。最后，我们会向二位展示，创科集团不仅技术领先，更有应对危机的能力和决心。”
她的语气坚定，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明亮。
林哲与妹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许。在突发危机面前还能保持冷静、思路清晰，这样的项目负责人值得信赖。
“应急线路连接成功！”张辰兴奋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独立服务器正常，我们可以用那边的计算资源继续演示。不过……只能做简化版的演示，三维渲染做不了。”
“简化版就简化版。”苏念果断决定，“把核心算法逻辑和数据验证部分做好就行。林总、林小姐，很抱歉出现这样的意外，但请相信，我们的技术实力不会因为一次人为破坏就大打折扣。”
林薇突然笑了：“苏总监，你知道吗？我们最看重的不仅是技术本身，更是团队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真正的合作是长期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各种问题，合作伙伴的应变能力有时候比技术参数更重要。”
这话无疑是雪中送炭。苏念心中一暖：“谢谢理解。”
“不过，”林哲补充道，“我们还是要看到演示。简化版可以，但关键数据不能少。”
“当然。”苏念转向张辰，“开始吧。”
应急灯的绿光下，张辰和王磊重新开始操作。连接地下服务器的线路带宽有限，画面传输有延迟，但核心算法的运行和数据验证依然流畅。
更让人意外的是，在这种“原始”的演示条件下，新算法的某些优势反而更加明显——启动速度快，资源占用少，即使在不理想的硬件环境下也能稳定运行。
“有意思。”林哲向前倾身，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在有限资源下的表现反而更出色。”
“这正是我们算法的优势之一。”苏念解释道，“‘灵境’项目设计的初衷就是要适应各种复杂的现实环境，而不是只能在实验室的完美条件下运行。我们在算法架构上做了很多优化，确保它既能在高端设备上发挥最大性能，也能在普通环境下稳定工作。”
“实际应用场景的考虑很周全。”林薇点头称赞。
演示进行了二十分钟，虽然条件简陋，但效果出奇的好。林氏兄妹问了几个深入的技术问题，张辰和王磊都对答如流，苏念和陆时衍也从商业应用角度做了补充说明。
就在演示即将结束时，会议室的灯光突然重新亮起。
电力恢复了。
紧接着，所有人的手机都收到了信号，未接来电和短信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陆时衍第一个接到电话，是安保部主管打来的：“陆总，我们抓到了破坏电力系统的人。是外包维修公司的一个电工，他说是有人给了他十万块钱，让他在今天下午两点整切断二十七到二十九层的电力，并且破坏备用电源接口。”
“谁指使的？”陆时衍的声音冰冷。
“他没见过本人，钱是现金，放在他更衣柜里。指令是通过加密短信发送的，我们已经把手机交给技术部破解了。”
“继续查，所有监控都调出来，我要知道今天下午有谁接触过这个电工，有谁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电力控制室附近。”
“是！”
挂断电话，陆时衍看向苏念，微微点头。
苏念明白了他的意思——破坏者已经抓到，幕后黑手正在追查。
她转向林氏兄妹，坦然地说：“刚才接到消息，破坏电力系统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管理的问题，我们会严肃处理，并且加强安全管理措施。对于今天给二位带来的不便，我代表创科集团深表歉意。”
林哲摆摆手：“不必道歉，这种事在哪个公司都可能发生。重要的是你们处理得很专业，演示也没有受到影响。”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而且，通过这件事，我们对创科集团的技术实力和团队能力反而更有信心了。”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们继续今天的行程？”林薇微笑着说，“按照原计划，接下来应该是参观研发中心吧？”
“是的。”苏念立刻接话，“研发中心在二十五楼，有独立的电力系统和安保措施，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
一行人离开会议室，前往电梯间。走廊里，其他部门的员工已经恢复正常工作，看到总裁和客人经过，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电梯里，林哲突然问：“陆总，苏总监，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了解一下，贵公司对这次破坏事件背后动机的看法。”
陆时衍和苏念对视一眼，这个问题很敏感，但也很关键。
“我们有一些猜测，”陆时衍选择坦诚，“但还没有确凿证据。创科集团正在经历转型期，有些人对变革持不同意见，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
“权力斗争？”林哲一针见血。
“可以这么说。”陆时衍没有否认，“但我们有信心控制局面。”
“我相信你们。”林哲点点头，“我们林家也经历过类似阶段。一个健康的企业不是没有矛盾，而是有能力在矛盾中前进。”
电梯到达二十五楼，研发中心的自动门缓缓打开。
与楼上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明亮的无影灯下，数十个研发人员正在各种设备前忙碌。巨大的显示屏上实时滚动着数据流，墙面上挂着各种专利证书和技术路线图。
研发总监赵明迎了上来：“陆总，苏总监，欢迎。林总、林小姐，欢迎来到创科集团研发中心。”
接下来的参观进行得很顺利。赵明是个技术痴，讲解起来滔滔不绝，但也很有条理。他重点介绍了“灵境”项目相关的几个核心技术，包括正在研发的下一代算法和硬件适配方案。
林氏兄妹显然对这里很感兴趣，问了很多专业问题，甚至还和几个研发人员进行了简短交流。
参观进行到一半时，苏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悄悄走到角落，打开一看，是陈锋发来的加密信息：“‘黑匣子’解密完成，结果发到你私人邮箱。另外，电工的加密短信也破解了，发送号码是预付费卡，但通过基站定位，发送地点在公司大楼内。具体位置是——二十七楼东侧走廊。”
二十七楼东侧走廊，就在大会议室附近。
苏念的心跳加速。破坏指令是从会议室附近发出的，这意味着当时有人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切，甚至可能在暗中欣赏他们的慌乱。
是谁？李晓晴当时已经离开，周文远也不在，那么……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听赵明讲解的林氏兄妹，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会不会是林氏兄妹团队中的人？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了。林氏兄妹是来考察合作的，破坏演示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公司内部有人，而且今天就在现场。
“念姐。”张辰悄悄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技术部那边有发现。电力系统被破坏的同时，有人试图通过应急网络入侵我们的演示服务器，但被防火墙挡住了。攻击源……也是内部网络。”
“能追踪到具体终端吗？”
“正在追踪，但对方用了跳板，需要时间。”张辰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对我们的网络架构非常熟悉。”
苏念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这个人不仅熟悉公司电力系统，还熟悉网络架构，而且今天就在现场——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不多。
参观结束后，一行人回到会议室进行最后的洽谈。
这一次，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林哲直接进入了正题：“陆总，苏总监，经过今天的考察，我们对‘灵境’项目有了更全面的了解。我们对技术实力和团队能力都很满意，但是……”
这个“但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们有一个顾虑。”林哲继续说，“创科集团内部显然存在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影响项目的长期稳定。我们需要的不仅是技术合作伙伴，更是能够共同成长的战略伙伴。”
陆时衍认真地说：“我理解林总的顾虑。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在三天内彻底解决内部问题，并且提供详细的改进方案。”
“不用三天。”林哲笑了，“我刚才说了，一个健康的企业不是没有矛盾。我们看到的是，在危机面前，你们的团队表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和应变能力。这比一个表面上完美无缺、实则暗藏隐患的公司更值得信赖。”
他站起身，向陆时衍伸出手：“陆总，我们愿意与创科集团达成战略合作。具体细节，明天让团队对接。”
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苏念看着陆时衍和林哲握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成功的喜悦，有危机解除的轻松，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合作达成了，但内部的敌人还在暗处。今天他们破坏电力系统，明天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洽谈结束后，陆时衍亲自送林氏兄妹离开。苏念则留在会议室，召集项目组开会。
“今天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她看着一张张疲惫但兴奋的脸，“特别是在突发情况下，没有慌乱，完美地完成了演示。这是我们的胜利。”
众人脸上露出笑容。
“但是，”苏念语气一转，“危机还没有结束。破坏者虽然抓到了，但指使他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从今天起，所有人要提高警惕，任何异常情况都要及时上报。张辰，你负责加强项目数据的安全防护。王磊，你带人复查所有硬件设备，确保没有后门或破坏痕迹。”
“明白！”
“散会吧，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工作。”
众人离开后，苏念独自留在会议室。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加密邮箱，查看陈锋发来的解密结果。
“黑匣子”解密后的邮件内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邮件里不仅有李晓晴与“夜莺”的完整对话记录，还有几份加密的财务报表和项目评估报告。更关键的是，有一份邮件附件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草案——周文远计划收购公司部分小股东的股权，如果成功，他在董事会的持股比例将超过15，成为仅次于陆时衍的第二大股东。
而这份股权收购的资金来源……一部分来自一个海外离岸公司。
苏念继续往下看，另一份解密文件让她更加震惊——那是“夜莺”与一家竞争对手公司的通信记录，他们讨论的是如何获取“灵境”项目的核心技术，并且制定了详细的商业间谍计划。
计划的执行者名单里，赫然有李晓晴的名字。
苏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这已经不仅仅是内部权力斗争，而是涉及商业间谍和可能的法律问题。
她必须立刻告诉陆时衍。
刚拿起手机，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陆时衍走进来，脸色异常严肃：“苏念，出事了。”
“怎么了？”
“周文远刚刚召开了临时董事会。”陆时衍说，“他以今天下午的电力故障为由，质疑公司安全管理能力，并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他提议撤销你的项目负责人职务，理由是你在危机处理中‘过于冒险’，没有优先考虑客户安全。”
苏念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董事会什么意见？”
“暂时没有表决，我要求延期讨论。”陆时衍走到她面前，目光坚定，“但我需要知道，你今天到底发现了什么。陈锋那个u盘里的东西，解密了吗？”
苏念点点头，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他：“你看这个。”
陆时衍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看到股权转让协议和商业间谍计划时，他的拳头握紧了。
“这些证据足够吗？”他问。
“足够启动内部调查，但要走法律程序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苏念说，“不过，我们可以用这些信息在董事会上反击。”
陆时衍沉思片刻，突然问：“你觉得周文远知道‘夜莺’的真实身份吗？”
这个问题让苏念一愣。她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从邮件内容看，‘夜莺’非常谨慎，从来没有透露过真实身份。周文远可能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不知道是谁。”
“那就好。”陆时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陆时衍说，“周文远想在董事会上对付你，我们就让他以为他赢了。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把这些证据抛出来。”
苏念明白了他的计划，但也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如果我被撤销职务，项目可能会受影响。”
“不会的。”陆时衍看着她，“我相信你，即使没有正式职务，你也能掌控项目。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让‘夜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他的信任让苏念心中一暖。她点点头：“好，我配合你。”
“不过在此之前，”陆时衍说，“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去见李晓晴。”陆时衍的声音冷了下来，“给她一个选择——坦白从宽，或者身败名裂。”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逐一亮起。
新一轮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