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林以西,距离曹营大寨六十多里,曹军士卒探查范围外,黄忠赵云两部前几日从江夏城中迁出,驻扎于此。
黄忠让人请来赵云,以及随军在此处的华佗大弟子吴普。
案几之上已经绘好一幅简单的地形,黄忠开口道。
“根据斥候打探到的情况,曹军刚来到乌林的时候还很警剔,现在后方的马步卒明显怠惰不少。”
“一方面是因为疫病的原因,一方面紧张感会随着时间流逝,这是人之常情。”
“眼下虎豹骑们单独在一块地方,步卒又在一块地方,在此之前才是曹操本部和水军大寨。”
赵云点头:“这个的布局感觉没问题,毕竟是水战为主,步骑为辅。”
“让虎豹骑和步卒看住身后的退路,也是曹贼的一贯做法。”
“汉升对此可有什么好的见解可指教?”
黄忠笑道:“指教谈不上,只是在荆州日久,对于地势河流的判断有那么点心得而已。”
“子龙你看这条溪水,眼下虎豹骑和后方的士卒们都从这边汲取水源,而恰好的是,这条溪水上游就在西边不远处。”
“昨日士元传来消息,说是东南风将近,让咱们也做好准备。”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华神医和张神医离开前,不是留下不少巴豆来着?说是万一有士卒得病,可以及时使用。”
“吴神医是否如此?”
吴普点头:“两位将军客气,有师尊在上,神医这两字着实不敢当。”
“根据《本经》所留,巴豆主伤寒温疟寒热,破症瘕结聚坚积,对于乌林岸边的典型疫情确实有效。”
“但下药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此物若是剂量超标会导致严重腹泻,黄老将军是否想用此物?”
黄忠抚掌:“便是如此考虑,我琢磨着明日清晨之前,把咱们剩下的巴豆磨成粉,给他一股脑的都在溪水上游撒下去,请曹军好生喝上一壶巴豆水。”
“我唯独担心的是,主公看中曹军虎豹骑的马匹,子龙久在北方,可知这人吃的巴豆,对于马匹可有什么影响?”
赵云顿时愣住,这事儿他还真没考虑过,吴普同样摇头,他是人医不是兽医。
即便是兽医,估计也不知道马匹能否食用巴豆,食用的安全剂量又是多少。
吴普思索片刻开口:“以咱们目前剩下的巴豆数量来说,此物入水后本就迅速稀释,好在这条溪流水量小,但也就第一日会有比较明显的效果,后边立刻大打折扣。”
“马匹体形本就比人大不少,耐受程度想来应该是高一点的。”
黄忠当即决定:“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下药,双方开战在即,曹军越衰弱对咱们就越有利。”
建安十三年,农历十二月二十。
曹操整个白天觉得心神不宁,昨日后边的士卒来汇报,说是日常病倒外,忽然又新增数千人集体腹泻。
随行的郎中前往判断后,认为是水源上游有被污染的可能。
对于这种事曹操心知肚明,他可是此间行家,往日里这等事,那是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别人丢泻药,他直接往河里丢尸体。
但这不影响他开口唾骂:“亏他大耳贼平日里把仁德挂在嘴上,不想现在行事,竟也如此不择手段。”
然而骂归骂,水源上游在别人手里,一时半会也无可奈何。
曹操下令让后方部队更换水源,待腹泻的情况好点后,全军转移到附近,并再寻一条干净的河流。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才睡的昏昏沉沉,外边某个侍从匆匆赶来,被许褚抬手拦在门外。
“止步,丞相入睡,无论何事明早再来。”
侍从拱手道:“许将军,丞相有言,说若是风向有变,无论如何得立刻通知他。”
许褚想了想还真有此事,转身入内叫醒曹操,听闻此事后曹操恍惚间睁开眼。
“现在刮东南风?”
侍从摇头:“只是西北风停了,按照往常”
曹操当即摆手打断,又开口道:“我再问一遍,现在是刮东南风?”
侍从一脸茫然,只得摇头。
曹操见状摆手:“此人乱我军心,其心可诛,仲康把他拖出门外,明日早上当众斩首。”
许褚拱手:“喏。”
随即一拳打在回过神来,哭喊不断的侍从脸上,又扯着他的腿,将鬼哭狼嚎的他给拖出大营。
这可怜的侍从,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
此时对岸。
关羽大营内,让人点起火烛,所有人都被通知后陆续到来。
诸葛亮开口:“当前三更时分,按照惯例每年西北风止后,翌日清早便会有东南风起。”
“云长我建议让人做好准备,但有起风的动向便立刻出发,免得曹营有戒备。”
庞统也点头:“确实如此,即便不得大风也无妨,只要不刮西北风,咱们用划的也能把船靠过去。”
“曹操在临战上并非庸才,若是明天东南风起,咱们等到后日再攻,会有错失良机的可能。”
关羽当即开始下令:“兴霸,坦之,每人带十五条先锋船,最后检查一次火油等物。”
“明日一早就立刻向曹营进发,有风起帆无风划船,到对面水寨前确认方位后,所有人跳水逃生。”
“文仲业随我带水师随后,咱们毕其功于一役,明日战后兄长就能名震天下。”
众人皆是抬手,很快安排完一切,身披绿色长袍,关羽来到营外。
但见外边漫天星斗,伸出手细细感知,隐约间似乎已有东南风起。
关羽顿时心中大喜。
奠基之战,就在今朝!
随着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微弱的光亮驱散黑暗,让众人欣喜的是,长江之上今日还有雾气缭绕。
虽然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对面的观察能力。
如此雾气己方船队开到江中心时,对面的眺望斥候估计都未能发现。
甘宁、关平两人先行出发,关羽文聘站在船头,卡着距离随后而动。
特制的燃烧冲锋舰竖起风帆,在破晓的清晨里划破长江水浪,向着对岸的曹营水寨疾驶而去。
每艘船的船头,都有特制的固定位置,盛满火油的木桶稳稳当当的卡在里边。
唯有触及到对面发生撞击,在巨大的惯性前,这些木桶才会发生颠复。
甘宁和关平分别站在两边船头,少见的让身后士卒不要吆喝,眼瞅着对面越来越近,年轻的关平和壮年的甘宁,两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近了,又近一点,已经能看到曹军水寨,以及岸边遍布着被连接在一起的船只。
只剩下不足二三十丈的距离,甘宁大吼一声:“点火!”
对此早训练多时的士卒,拿着火把点燃船头的火油桶,伴随着让人窒息的难闻气味,短时间内火光四起烟雾缭绕。
关平那边有样学样,眼见方位没错,点完火后船上的士卒们,都随着主将纷纷跃入长江之中。
甘宁从水里冒出头来,看着喷吐着火舌的三十条船,精准无误的撞入曹营水寨。
随着火油翻滚,各种引燃物爆燃,外加强烈的东南风助火势。还没过多久,北岸便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