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商社营业部的办公区刚响起下午三点的打卡声，北口就象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在工位上。
他盯着野原广志走进课长办公室的背影，那身熨帖的藏青色西装在日光灯下泛着沉稳的光泽，可在他眼里却象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山。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衬衫领口，北口的脑子里却反复循环着下午最后一单签完时的场景——广志接过那张 32万日元的支票，语气平淡得象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而他站在旁边，手里的公文包差点滑落在地。
“北口君？你没事吧？脸怎么白成这样？”藤井阳光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手里还攥着刚跑完的社区订单合同。
他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北口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和平日里最爱摸鱼发呆的样子都不一样。
就和生病了一样。
虽说藤井阳光看不惯北口，但毕竟都是同事，所以就走过来关照的问了问。
“是啊，北口君，你这是怎么了？”黑田聪一郎也凑了过来。
他下午跑的两家小超市只拿到意向，正郁闷着，扭头见北口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皱眉：“难道你跟野原股长出去跑单，被客户叼难了？心理接受不了？”
川口和草加由美也放下手里的工作围过来，四人形成个小小的包围圈，眼神里满是好奇。
“不，我没事。”北口缓缓转过头，喉结滚动了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轻得象蚊子叫：“上午 62万……下午 73万……一天 135万业绩……”
他顿了顿，指了指课长办公室的方向，眼神里带着劫后馀生般的恍惚，“那就是野原前辈，那就是咱们野原股长。”
“多少？！”
四声惊呼几乎同时炸开。
不管是藤井阳光还是黑田聪一郎，亦或是川口和草加由美，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色有些不敢置信。
“135万业绩？一天？！”藤井的声音都变调了，他压低嗓门凑到北口面前，“你没开玩笑吧？野原股长今天，直接开了135万的业绩！？”
黑田在旁边抿了抿嘴，语气里也带着复杂之色：“不可能吧？咱们这种杂货商社的单子都是小批量走货，利薄得很，能打通米国外贸单的业绩毕竟是极少数情况，野原股长这动不动一天就一两百万的业绩，得签多少家的店？”
他入职五年，最巅峰的时候一天也才签了 98万，还是靠三个老客户捧场。
这就是他黑田聪一郎至今自傲的事情了。
无外乎他的怀疑和难以相信。
“真的。”
北口苦笑着点头，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才稍微压下心头的震撼：“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上午三家急单，25万、20万、17万，加起来 62万。下午那两家急单，32万和 18万，还有临时撞上的三家意向客户，当场签了 23万，合计 73万。”
他咽了口唾沫，想起下午跟在野原广志身边所看到的场景，声音都带着颤：
“野原前辈进门就和别人聊起来了，三言两语，就找到了商店目前急需进货的货品，当场就把合同给敲定下来了，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
“这……这简直是神了！”川口忍不住惊叹，脸上带着喜悦之色：“但我想，这就是野原前辈的实力！”
草加由美也点点头，眼里满是崇拜：“怪不得上周野原股长能做 472万业绩，我还跟着别人说的，以为是运气好，现在看来，根本是实力碾压呢！”
藤井推了推眼镜，算了笔帐，脸色越来越凝重：“上周 472万，加之今天 135万，这才刚过这个月的四分之一，总业绩就已经 607万了。咱们双叶商社做的是日用品和食品批发，利润本来就低，全靠走量，600万业绩得对接多少家客户、走多少批货？这可不是普通业务员能办到的。”
黑田也满脸敬畏的点头附和道：“的确！营业部第一课那些精英，号称商社的顶梁柱，每个月的业绩也就 600万左右。他们可是拿着最好的客户资源，还有专人协助，野原股长单枪匹马竟然就做到了这个数！”
第四股的大家都纷纷感慨不已。
北口则是咽了口唾沫。
心脏颤动。
早上出门前，他还在盘算着怎么打探广志的秘密，好跟安井贵交差拿 30万奖金和调岗机会。
可跟着跑了一天，他才明白，广志的“秘密”根本不是什么歪门邪道，而是实打实的硬实力——那种对客户须求的精准判断，对市场的敏锐洞察，还有跟客户沟通的技巧，根本不是他能学来的，更不是安井贵能比的。
30万日元和调岗机会？
跟跟着广志学本事、拿高额业绩奖金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北口偷偷摸出传呼机，看着安井贵发来的“打探得怎么样了”的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还是默默关掉了对话框。
这时候，北口发现，自己似乎是真的被野原广志的实力，给震撼到内心当中，生出了敬畏心的级别了！
“说起来，第一课的小岛健，上个月拼死拼活才刚到 850万业绩，还被部长当众表扬了半天。”
藤井想起上个月的业绩大会，语气里满是感慨，“要是野原股长保持这个势头，月底业绩破 1000万都有可能，到时候别说部门第一，整个商社的销售冠军都稳了！”
“1000万？！”川口等人惊呼出声，引得周围其他股的同事纷纷侧目。
黑田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小声点！别让其他股的人听见，尤其是第三课的安井贵，指不定又要搞什么小动作。”
草加由美也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警剔：“安井贵周末那会还来打听咱们股的业绩，肯定没安好心。不过现在看来，就算他搞小动作也没用，实力摆在这，根本没法比！”
此时在旁边的北口眼神闪铄，想想自己之前答应了安井贵的事情，还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尤其是看着其他四个人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北口坐在椅子上心虚的看向别处。
因为安井贵周天那会，就是过来找他的，也是给他安排任务——等周一的时候，就象是今天一样，将野原广志给跟紧了，好好地看看他都有什么所作所为，然后毫无保留的在晚上汇报给他。
但是北口此时为什么心虚，也是发现了自己似乎是有点站错队了。
“野原前辈人不错，实力又那么强，如果知道了我背叛他，那我的下场……会不会很惨？”北口咽了口唾沫，伸手放在领口的位置，松了松领带。
他感觉到了有些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