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祥也不拉车了,直奔福海家。
说来也怪,到了早上他才反应过来:辫子兵好象只在四九城盘踞了十来天,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也就是说顶多再有一星期,形势就会动荡起来。
李祥暗道自己计划不周,都这时候了,还拉什么车!赶紧藏好才是要紧的。就算不藏,也得呼朋引伴多组织几个人,有一点自保之力。或者想办法从中获取利益才是头等大事!
一进福海家,李祥就看见福海嫂子还在厨房做饭。他喊了声“嫂子”,接着问福海在哪儿。
“祥子,祥子!”福海从他身后走出来,问道,“你干啥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啥事儿?”
李祥愣了一下:“啊?福海,昨天不是你托人告诉我,今天找我有事儿吗?”
“没有啊。”福海也摸不着头脑,“我昨天一直在巡街,连个休息的空儿都没有,哪有空托人找你?”
“那是谁找我?”李祥顿时有些尴尬。当时忘了问张勇,来的巡警到底长啥样了。
福海想了想,忽然说:“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方子没来上班,好象去了一趟车场。你去他那儿看看,说不定是他找你。”
“刘方子?”李祥皱了皱眉,他跟刘方子也就一面之缘,可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话虽这么说,但刘方子是个有能力的人,眼下既然有线索,还是得去看看。
这次李祥没让福海带路,凭着上次的记忆找到了那处小院。
果然,刘方子已经在院里等他了。见李祥来,刘方子站起身,脸上堆着笑。
“祥子。”
“刘兄,昨天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李祥开门见山。
刘方子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关上门,回头压低声音问:“祥子想不想跟我干一笔大买卖?”
李祥没有急着回答,先仔细观察了一圈四周,确定只有刘方子一人。以他的身体素质,倒也不算太担心,直接问道:“什么大买卖?”
刘方子心情似乎不错,捻了捻他的胡子:“李祥,你觉得这些辫子兵怎么样?”
“军纪废弛,军事技能薄弱。说不上是乌合之众,但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比土匪强一点。”李祥直言。
刘方子挑了挑眉:“那你觉得他们能在四九城盘踞多久?”
“举国声讨之下,估计长不了。我看了看报纸,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这几句话直接让刘方子愣了愣,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自信。他走到椅子边端起茶杯,看着李祥说:“你这眼光见识,真不象是个车夫啊。”
李祥心里一动,反问:“是谁联系你的?是龙、虎,还是狗?刘兄,你可别玩命啊,这种军阀旋涡也敢掺和?”
刘方子刚喝了口茶,听见这话险些喷出来,呛了好几下才缓过来:“祥子,别瞎猜了!咱们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引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不过……确实沾点关系。”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李祥心里没底,催促道。
刘方子定了定神,低声说:“是这样,你猜的也不算全错。城外天津那边,段总领已经号召组建讨逆军,准备打过来了。段祺瑞手下有个张团长,跟我是同乡,勉强有几分交情。”
“段祺瑞手下的团长……”李祥心里琢磨着。军阀混战时期,这种团长多如牛毛,对普通人来说是大人物,在历史上却连名字都未必留得下,他想了半天,对这位“张华”张团长也没半点印象。
见李祥低头沉思,刘方子以为他在考虑,立马进一步托出计划:“这位张团长立功心切,手下人不多,却知道‘粮草先行,情报先动’的道理。所以他托人联系我,想让我帮忙打探辫子兵的消息,不用什么驻防图、城防图之类的硬核情报,只要了解他们大致的动向、每天的训练情况就行。”
李祥恍然大悟,这间谍任务不算难,计划应该不是假的,这事儿也符合刘方子的性子。
学徒时他就不象福海那样听师傅的话,总爱琢磨些旁的,后来能飞黄腾达,估计就是靠搭上了这位张团长的线。这么看来,这事儿八成是成了,所以刘方子后来混的不错。
沉默了几分钟,李祥忽然笑了:“刘方子,你就不怕我把这事泄露出去?到时候辫子兵可不会轻饶你。再说,你不是有俩兄弟吗?干嘛偏偏找上我?”
“哈哈哈……”刘方子突然笑起来,手往后腰一摸,这动作让李祥瞬间汗毛倒竖。
一把有些掉漆的1911手枪顶着他。
“祥子,要是没点倚仗,我又怎么敢把计划全告诉你?”刘方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李祥张了张嘴,没忍住吐槽:“其实我一直想弄把枪,没想到你小子先人一步。这是张团长送你的?”
“聪明!”刘方子收起枪,“就是看准了你不是福海那样老实巴交混日子的人,才找的你。某种程度上,咱们俩有点象。”
他把枪别回腰间,问道:“李祥,跟不跟我干?不干的话麻烦你在这呆几天了,家里有吃的住几天不是问题。”
李祥心里清楚,这话看似商量,实则没的选。
今天要是说“不”,八成走不出这个小院。对方显然是看中了他“人力车夫”的身份,天然方便打探消息,才找的他。
李祥无奈的点了点头:“刘方子,你找上我主要是因为我人力车夫的身份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刘方子拿出一袋银元,估摸着有二十块左右,递过去,“祥子,老哥我不是坑兄弟的人,跟着我干,不会让你吃亏。这是还二虎欠的,剩下的是这次的酬劳。”
李祥没伸手接,只看着刘方子。
“放心,不会让你干杀头的买卖。”刘方子解释,“你不是人力车夫吗?这两天帮我打听下辫子兵巡逻的次数,再想办法跟我一起分析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里,哪个区的辫子兵最少。”
”弄清楚,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你也明白,举国声讨之下,辫子兵长不了,这次咱们有七八成把握能成。事成之后,我能谋个一官半职,你难道真想一辈子当车夫?”
李祥知道这事躲不掉,也确实有几分心动,当即不再尤豫:“好,我答应。等回了车场,我就打听。不过,你得给我个大致时间,这两天秩序还行,能正常上街,但我只拉两天车。两天内的情报我能交给你,之后段老虎的兵估计都打过来了,再打听也没意义,是不是?”
说完,他接过了那袋银元。
“好!没问题。”刘方子做事雷厉风行,见李祥答应,也不拖沓,只补了一句,“祥子,辫子兵靠不住,你就算去告密,也没好果子吃。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得把这事做好。”
“我省的!”李祥没再多说,却忍不住瞥了眼刘方子腰间的枪。
刘方子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摆手道:“这玩意儿可不能给你,再说你也不会用。你一个拉车的,要枪干嘛?”
李祥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我……”
出了门,李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大洋,不禁感慨命运的无常。虽然被刘方子显摆了一通,差点被气死,但这笔钱赚的真容易啊。
李祥这两天已经跟车户们混熟了,多闲聊几句,就算不出去拉客,也能得到大致的情报。十块大洋基本是白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