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织锦感知延伸出去，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规则有一种奇特的“惰性”。不像死寂，更像是……睡着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安抚”过，处于一种低活性状态。
这倒是挺符合“调解星域”的名字。
又航行了小半天，目标区域终于出现在传感器边缘。
那是一个很小的、孤零零的太空结构——或者说，曾经是结构。
现在它更像是一堆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的金属残骸和岩石碎块的混合体，大致呈不规则的球形，直径大约两公里。表面能看到一些断裂的管道、扭曲的框架、以及大片大片仿佛被高温熔化后又重新凝结的“疤痕”。
而在这一团乱麻的中央，有个相对完好的部分——一个大约三十米高的银灰色塔状建筑，半截嵌在废墟里，半截露在外面。塔身表面布满了裂缝，几处还在往外渗着幽蓝色的、能量泄露的光雾。
“那就是信号源。”老猫把图像放大，“塔的顶部有疑似通讯阵列的结构，但损坏严重。信号是从塔内部深处断断续续漏出来的。”
“扫描生命迹象，规则活跃度，能量反应。”陈浪命令。
扫描光束谨慎地扫过那堆废墟。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无生命迹象。”首席工程师说，“塔内有微弱的残余能量反应，但正在持续衰减。规则场……很奇怪。塔周围小范围区域，规则处于一种‘高度固化’状态，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像一潭死水。但更外围的区域，包括我们所在的位置，规则是‘惰性’但‘流动’的。两者之间有个明显的分界线。”
“分界线？”陈浪问。
“就像一堵看不见的墙。”小霜忽然轻声说，冰蓝眼眸盯着屏幕，“墙内是死的，墙外是睡的。”
墙。
陈浪想起了信号里的警告：【不要回应……墙在听……】
“能探测到那‘墙’是什么吗？”
“很难。”老猫摇头，“它更像是一种规则状态的分界，而非实体屏障。但……在塔身周围，我们检测到一种极其微弱的、持续性的规则‘低语’。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规则感知层面的信息碎片，内容无法解析，但给人的感觉很‘空’，很‘冷’。”
概念性存在的残留？
陈浪沉吟片刻。
“派两架侦察无人机过去，一架尝试贴近塔身，但别进入那个‘固化区’。另一架在外围做环境采样。所有数据实时传回。”
“是。”
两架小巧的侦察无人机从“希望之星”腹部弹出，悄无声息地飞向那团废墟。
舰桥里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传回的画面。
第一架无人机很快接近了规则“固化区”的边缘。画面里，前方的空间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传感器的读数显示，一过某条无形的线，规则活跃度瞬间跌到近乎为零。
无人机停在分界线外，伸出采样臂，试图收集一些边缘的规则数据。
就在采样臂尖端刚触及分界线的一瞬间——
异变陡生。
无人机的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传回一阵刺耳的、像是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噪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无人机结构本身的规则层面冲击！
“拉回来！”陈浪低喝。
但已经晚了。
无人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整个机身开始不自然地扭曲、折叠，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在挤压它！表面的金属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火花从接缝处迸射出来。
短短两三秒，那架造价不菲的高性能侦察无人机，就被硬生生“捏”成了一团废铁，无声地飘在虚空里。
而就在无人机被摧毁的同时，另一个画面里——第二架在外围采样的无人机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景象：
在那座银灰色塔身的一条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实体，也不是能量。
而是一片纯粹的、深邃的“黑”。像是空间本身被挖掉了一块，又像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在裂缝里缓缓“流淌”过去。
紧接着，一段清晰的、冰冷的、带着明显机械合成质感的声音，直接在所有通讯频道和扩音设备里响了起来：
【检测到……观测行为……】
【依据《调解星域边缘管理条例》第4条……】
【未经许可的观测即视为入侵……】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秩序感。
然后，声音顿了顿，换了另一种更“平直”、更“空洞”的语调，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寒毛倒竖的话：
【墙……听到了。】
舰桥里一片死寂。
只有设备运转的轻微嗡鸣，和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屏幕上，那团被捏成废铁的无人机残骸还在缓缓旋转，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墙听到了……”郑芊花低声重复了一遍，身上的净世之火下意识地腾起一丝，又被她强行压下去，“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实体。”小霜盯着塔身裂缝里那片残留的、正在缓缓消散的“深邃的黑”，“是规则本身……被‘塑造’成了某种存在形式。它就在那堵‘墙’里，或者……它就是墙。”
首席工程师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敲击，调出刚才无人机被摧毁瞬间捕捉到的所有数据。
“规则冲击模式分析……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直接修改了无人机所在局部空间的‘结构强度’和‘连续性’定义。简单说……那堵‘墙’或者墙里的东西，把无人机周围的‘空间’变得像脆弱的玻璃，然后轻轻一‘捏’就碎了。”
“定义秩序之力？”吕乐看向陈浪。
“有点像，但不一样。”陈浪眉头紧锁，“我的定义之力是基于我的意志和规则理解，去临时‘覆盖’或‘修改’局部规则。而刚才那种更像是一种规则‘律令’。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已经被永久性地‘定义’成了某种脆弱易碎的状态，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者，都会触发这个‘律令’。”
他想起灰烬星涡里那个概念畸变体，那东西是规则冲突孕育的扭曲存在，充满矛盾与否定。而眼前这个……似乎更接近某种高度秩序化、甚至“制度化”的概念实体。
“《调解星域边缘管理条例》……”老猫念着刚才听到的词，“这听起来像某种官方规定？‘仲裁者’激进派不会用‘调解’这个词。难道是‘指引者’设立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