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十五之约后,静思苑迎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凤临渊没有新的旨意,李德全不再出现,连福顺送来的饭食也恢复了最初那馊粥硬馒头的标准,甚至偶尔更差。宫墙外的巡逻依旧,却更像一种机械的例行公事。
苏晚心知肚明,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暗流。凤临渊或许在消化、在观察,而外界的恶意,恐怕已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开始收紧包围。福顺那日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她更加深居简出,修炼却越发刻苦。那根乌木簪中的“安抚”之力已耗尽,她尝试重新注入,却发现效果大不如前——或许是材质所限,或许是那能量产生了某种“抗性”。她必须另寻他法。
她将目光投向了院落中那些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的野草。其中有一种名为“宁心草”的常见药草,虽不名贵,却有微弱的宁神静气之效。她小心采集,晒干,揉碎,尝试将净化之力融入其中。过程艰难,失败多次后,终于得到一小撮蕴含极其微弱安抚能量的草屑。她将其装入一个粗布缝制的小香囊,贴身佩戴。效果远不如直接运用力量,但胜在持续、隐蔽,且不易引起那阴冷能量的剧烈排斥。
就在她忙于这些细微准备时,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苏晚正在院中清理新长出的杂草,静思苑那扇几乎不被敲响的朱漆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急促拍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不是李德全那种规律克制的叩击,也不是福顺畏缩的轻敲。苏晚心中警铃大作,放下手中的杂草,悄无声息地退到正殿廊柱的阴影后。
“开门!快开门!奉皇后娘娘口谕,查检冷宫!”一个略显尖厉的女声在外面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
皇后?苏晚眉头紧蹙。原主记忆模糊,只知中宫皇后姓徐,出身将门,并不十分得宠,但也算稳坐后位。她与凤临渊关系微妙,与云裳郡主更无交集,此刻突然要查检冷宫,所为何来?
门外的拍打和叫嚷声愈发急促,夹杂着侍卫的呵斥和试图阻拦的模糊声音,但显然,来人身份不低,侍卫不敢强硬阻拦。
“哐当!”一声,门锁似乎被暴力砸开,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撞在两侧墙壁上,发出巨响。
一行人浩浩荡荡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深紫色宫装、头戴珠翠、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女官,身后跟着数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和低眉顺眼的宫女,还有两名面带难色、守在门口的侍卫。
女官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荒凉的庭院,最后落在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苏晚身上。她上下打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审视。
“苏氏?”女官开口,声音冷硬,“皇后娘娘听闻静思苑近来不甚安宁,恐有秽物作祟,惊扰宫闱,特命本尚仪前来查看,并为宫人驱邪净气。”
秽物作祟?驱邪净气?苏晚心中冷笑,这借口找得倒是冠冕堂皇。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依礼微微福身,不卑不亢:“有劳尚仪大人。静思苑地处偏僻,久无人居,难免荒凉,但‘秽物’之说,臣妾实不敢当。不知娘娘听闻了何等传言?”
那徐尚仪没想到一个冷宫弃妃竟敢反问,脸色一沉:“皇后娘娘听闻之事,岂容你质疑?是否属实,一查便知!”她一挥手,“给我搜!仔细些,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看看有无违禁、污秽之物!还有她身上,也给本官仔细检查!”
粗使嬷嬷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几间破败的厢房,翻箱倒柜,砸砸碰碰,一片狼藉。两名宫女则朝着苏晚逼来,目光不善。
苏晚后退一步,眼神转冷:“尚仪大人!臣妾虽居冷宫,仍是陛下亲封的宫嫔!无凭无据,岂能任由下人搜身折辱?此事若传至陛下耳中,怕是不妥。”
她刻意提起凤临渊。虽然不知能起多大作用,但总要一试。
徐尚仪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决心取代:“陛下日理万机,岂会过问此等小事?皇后娘娘执掌宫规,清除污秽,正是为陛下分忧!苏氏,你若心中无鬼,又何惧搜查?莫非……你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最后一句,已是厉声喝问。
说话间,一个嬷嬷从苏晚居住的耳房中冲出,手里高举着一个东西,尖声道:“徐尚仪!找到了!在此女枕下搜出此物!”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那嬷嬷手中,赫然是一个粗糙缝制的布偶!布偶身上似乎用暗红色的东西写着模糊的字迹,心口位置,还插着几根细长的钢针!
巫蛊之术!
苏晚瞳孔骤缩。栽赃!果然如此!这布偶绝非她之物,定是方才搜查时被人趁机塞入,又故作搜出!
徐尚仪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厉色,一把夺过布偶,看清上面模糊的字迹似乎与“陛下”、“安康”等词相关,更是怒不可遏:“好大的胆子!苏氏!你竟敢在宫中行此厌胜巫蛊之术,诅咒陛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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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非臣妾所有!”苏晚挺直脊背,声音清晰,“方才搜查混乱,有人趁隙栽赃陷害,请尚仪明察!”
“栽赃?谁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栽赃于你?”徐尚仪冷笑,“人赃并获,岂容你狡辩!来人,将此毒妇拿下!封存罪证,即刻押往皇后娘娘宫中听候发落!”
几名粗壮嬷嬷立刻狞笑着围了上来。
苏晚心念电转。硬抗绝对不行,对方有备而来,人多势众。被押到皇后宫中,更是死路一条,屈打成招是必然结局。必须拖延,必须将动静闹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嬷嬷的手即将抓住她胳膊的瞬间,苏晚忽然指向庭院角落那口枯井,声音带着惊恐的尖利:“那井里!那井里刚才好像有黑影!”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晚猛地侧身,避开抓来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静思苑大门的方向冲去!同时口中高喊:“冤枉!臣妾冤枉!有人栽赃陷害!求见陛下!臣妾要见陛下!”
她并非真想冲出大门,而是要制造混乱,吸引更多注意,并将“陛下”二字喊得足够响亮!
“拦住她!”徐尚仪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门口的侍卫下意识地横戟阻拦。院中的嬷嬷宫女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扑上。
苏晚不顾一切,在狭窄的院中与众人周旋,躲闪着抓扯,继续高喊“冤枉”和“求见陛下”。她身形灵活,一时间竟未被立刻抓住,场面一片混乱。
“废物!”徐尚仪气得脸色发青,亲自上前,她显然有些功夫底子,出手迅疾,一把抓住了苏晚的衣袖。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尖细高亢的唱喏:“陛——下——驾——到——!”
如同按下了静止键,院内所有人瞬间僵住。
徐尚仪抓着苏晚衣袖的手猛地一松,脸上血色尽褪。
苏晚也停下挣扎,喘息着望向院门。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玄色的身影出现在洞开的门口。凤临渊面色冰冷如霜,眸中不见丝毫情绪,唯有深不见底的寒意。李德全躬身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更多身着玄甲的宫廷禁军,瞬间将小小的静思苑围得水泄不通。
他没有看满地狼藉,没有看惊慌失措的徐尚仪一行人,目光直接落在了被围在中间、发髻微乱、衣袖破损、却挺直背脊站着的苏晚身上。
然后,他缓缓移开视线,落在了徐尚仪手中那个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扎着钢针的粗糙布偶上。
“谁能告诉朕,”凤临渊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如坠冰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