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金戈铁马,不再是朝堂权谋。
而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农田。
一个老农,守着三十亩薄田,身边围着老婆和三个儿子。
【洪武年间,天下初定,人少地多。】
【老农一家五口,有地三十亩,勤恳耕种,纳粮之后,尚有结馀,日子安稳。】
画面快进。
二十年后。
三个儿子长大了,各自娶妻生子。
【永乐年间,承平日久。】
【三个儿子分家,每人得地十亩。每人又生三子。】
【此时,这个家族已拥有十几口人,但土地,依然只有这三十亩。】
再过二十年。
孙子辈又长大了。
【宣德年间,盛世滋丁。】
【孙子辈九人,每人分地,不足三亩。】
【此时,一场旱灾降临。】
画面变得灰暗。
田地干裂,颗粒无收。
那九个孙子,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看着官府催收赋税的衙役,走投无路。
这时候,村里的“张善人”(地主)来了。
他慈眉善目地拿出了白花花的银子,买走了他们手中仅剩的土地,并“仁慈”地允许他们成为佃户,继续耕种这块原本属于他们的地,只是要交出七成的收成作为地租。
【至此,自耕农消失,沦为流民或佃户。】
【而张善人的土地,从一百亩变成了五百亩,且利用功名免税,不再向朝廷纳一粒粮。】
画面疯狂快进!
从洪武到崇祯!
人口曲线如火箭般窜升,直冲亿万大关!
而代表土地的横线,却始终死死地压在下面,纹丝不动!
两条线之间的巨大缺口,便是红色的——【饥饿】!
【地,还是那些地。】
【人,却多了十倍。】
【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朝廷收不上税,因为地都在不用交税的士绅手里。】
【百姓吃不上饭,因为地里产出的粮食,养不活这呈指数爆炸的人口。】
【这是一个死局。】
【与皇帝昏庸无关,与奸臣当道无关。】
【这,仅仅是一道数学题。】
洪武殿内。
朱元璋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想杀人。
想把那个兼并土地的“张善人”剥皮充草!
可是,杀了一个张善人,还有李善人、王善人。
就算把全天下的地主都杀了,把地重新分给百姓……
再过一百年呢?
人还是会生啊!
地还是只有那么多啊!
“死局……真的是死局……”
朱元璋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这比面对陈友谅的百万大军,比面对北元的铁骑,更让他绝望。
这是天道!
是人力不可违抗的天道!
大唐,李世民也是面色惨白。
“均田制……府兵制……”他喃喃自语,“若是地不够分了,均田便成了空谈,府兵也就没了根基……”
“原来如此,原来大乱的根源,竟然在这里!”
就在所有帝王都被这残酷的真相打击得体无完肤之时。
天幕之上,画面骤然一变!
那令人窒息的死局图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明世界地图。
但这一次,地图不再局限于中原九州。
镜头疯狂拉升,向东,越过茫茫大海,向西,跨过无尽荒漠。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轻狂,响彻天际。
那是年轻时的苏尘,正站在永乐大帝朱棣的面前,指着一张羊皮地图。
【既然这个局,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解不开。】
【那咱们……为什么不把墙拆了,去抢别人的地?】
画面中。
无数艘冒着黑烟的蒸汽巨舰,拖着满载的货物和移民,驶向了美洲,驶向了澳洲,驶向了那些肥沃得流油却无主的处女地!
原本在大明本土因为失去了土地而即将造反的流民,此刻却在万里的海外,开垦着千亩良田,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原本因为人口过剩而廉价得不如一条狗的劳动力,此刻却走进了轰鸣的工厂,成为了大明工业机器上最紧缺的螺丝钉。
【解开死局的钥匙,从来不在局内。】
【而在局外!】
【要么,像历代王朝一样,等着三百年大限一到,用一场死亡过半的战乱,以此来强行减少人口,让活下来的人重新分配土地。】
【这叫——“王朝轮回”。】
【要么,就象有苏尘的大明一样。】
【用工业,造出无数个饭碗!】
【用剑与火,去抢出无数的耕地!】
【这叫——“日不落”!】
奉天殿内。
朱棣看着天幕上那波澜壮阔的殖民画卷,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好!”
“好一个‘日不落’!”
这才是帝王该干的事业!
什么守着中原一亩三分地,为了一点税银跟那帮文官抠抠搜搜?
格局太小了!
“老师!”朱棣转身,对着苏尘深深一拜,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斗,“朕明白了!”
“天下,是打下来的!不是守出来的!”
嬴政、刘邦、李世民,这些同样刻在骨子里就充满侵略性的帝王,此刻也都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
原来如此!
原来王朝的宿命,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向死而生!
只要抢得够快,死亡就追不上我!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窥见了终极真理时。
天幕上,那个年轻苏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陛下,抢钱,抢粮,抢地盘,这只是第一步。】
【是土匪都能干的活儿。】
【真正高明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我们当爹。】
话音刚落!
天幕画面骤然切换!
不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也不是热火朝天的工地。
而是一间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华美大殿。
大殿的牌匾上,用汉隶写着四个大字——【伦敦国子监】。
殿内,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清一色金发碧眼,高鼻深目,但身上,却都穿着大明儒生标准的青色襕衫。
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一卷卷竹简,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那发音……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子……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