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里的影子确实动了。
原本只是一个二维的平面影像，这会儿竟然鼓了起来。
就像是有人从屏幕里往外挤，要把这层玻璃给撑破。
那个没有脸的老头慢慢从碎片里探出半个身子，周围那些乱飞的小碎片全都停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整个空间里那种让人想吐的扭曲感也没了，只剩下一股子很沉很重的压力。
胖子往后缩了缩脖子，把枪举了起来：“我去，这还是3d立体环绕的？”
“这老粽子想干嘛？碰瓷？我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要请咱们吃饭啊。”
吴邪没理胖子，他捂着脑袋，那双眼睛里全是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这次他没觉得疼，反而有一种奇怪的通透感，就像是连上了这地方的局域网。
“把枪放下。”吴邪拉了一把胖子，“这不是粽子，也不是鬼。这是一段……留言。”
“留言？”解雨臣看了看那个半透明的老头，又看了看吴邪，“几千年前的语音留言？这信号挺好啊。”
“不是给我们的。”张起灵一直盯着那个影子，他手里的黑金古刀本来已经拔出来一半，这会儿又插了回去，“他在跟林渊说话。”
那个从碎片里探出来的影子并没有完全脱离，他的下半身还连在光影里。
那张混沌不清的脸对着林渊，虽然没有五官，但能感觉到他在审视。
一种很古怪的声音在所有人脑子里响起来。
不是中文，也不是什么起灵语，更像是一种频率极低的震动，嗡嗡的，震得人牙根发酸。
“外来者……”那个声音很慢，每个音节都拖得很长，“你身上的味道……很危险。”
林渊双手插兜，歪着头看着那个影子。他也没张嘴，但那个声音竟然有了回应。
“危险？那是你们太脆弱。”
林渊往前走了一步，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敬畏，甚至还带着点挑剔，就像是去菜市场买菜，嫌弃菜叶子上有点虫眼。
“我是来干活的。你们这地方漏洞太多，我要是不来，早就崩了。”
那个影子晃动了一下，周围的空间跟着抖了抖。
霍秀秀吓得叫了一声，整个人缩在解雨臣背后。
那件被汗水浸透的紧身衣紧紧裹着身躯，领口处那抹腻白的圆润随着颤抖荡起一阵勾人的波浪。
解雨臣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没事。
那个影子没管旁边这些蚂蚁一样的凡人，他只在意林渊。
“伤口…不能撕裂。”那个声音变得严厉了一些，“核心…不可触碰。一旦失衡，万物皆灭。”
林渊笑了。
他伸出手，手指尖上亮起一点黑光。那是纯粹的吞噬之力，仅仅是露出来这么一点点，周围的光线就被吸了过去。
那个影子明显往后缩了一下，这是本能的恐惧。
“别拿那种吓唬小孩的话来压我。”林渊把玩着那点黑光，语气很随意。
“我知道这下面埋着什么，那是这颗星球的cpu。我没打算把它拆了卖废铁，我只吃那个长在上面的毒瘤。”
那个影子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判断林渊这话的可信度。
吴邪在旁边听得冷汗直流。
虽然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音节，但他脑子里的翻译插件一直在工作——这就是在谈判。
甲方是地球意志，乙方是林渊这个外包清道夫。
甲方怕乙方乱搞把服务器弄瘫痪了，乙方嫌甲方啰嗦，只想赶紧干完活拿钱走人。
“平衡。”
那个影子最后只吐出这么两个字，然后他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也很模糊，看着像是一团雾气。但他指了指下面那个发光的核心，又指了指林渊。
这意思很明显，这是底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林渊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
“我是专业的。只要那玩意儿不主动招惹我，我也懒得动它，毕竟我也怕消化不良。”
得到林渊的保证，那个影子开始变得更淡了。
他本来就是一团意志的投影，能量并不多，把话说完，也就该散了。
“哎，别走啊。”林渊突然喊了一声，“来都来了，多少留点东西。”
那个影子顿了一下，似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但他还是慢慢散开了，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没有消散在空气里，而是像萤火虫一样，全都朝着林渊飞了过去。
林渊张开嘴，深吸一口气，那些光点全都被他吸进了肚子里。
“嗝——”
林渊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一种吃饱喝足的满意表情：“这味儿正，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法则之力，比刚才那些烂橘子皮强多了。”
看着这一幕，胖子把嘴里的半截烟屁股吐了出来：“这也行？跟老祖宗聊两句天，还能顺便蹭顿饭？这买卖做得值啊。”
林渊没理会胖子的调侃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消化刚才吃下去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的绿光稍微收敛了一些，变得更深邃，更让人看不透。
“走吧。”林渊挥了挥手，“既然拿了订金，这活儿就得干漂亮点。那老头刚才跟我透了个底，真正的麻烦还在下面。”
吴邪看着前面那条重新出现的路。
这次路没断，一直延伸到那个巨大的发光体旁边。
但他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刚才那个影子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没有翻译出来，就像是一段乱码，但他能感觉到那句话的分量。
“他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吴邪追上林渊，低声问道。
林渊脚步没停，只是侧过头，看了吴邪一眼。那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件很珍贵的易碎品。
“他说……”林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森然的牙齿，“吃饭只能吃七分饱。要是把盘子也吃了，下次就没得吃了。”
吴邪愣了一下，这翻译肯定不对。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问，林渊已经走远了。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个影子最后的一丝意念波动。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像是在说：
法则循环，生灭相依。切莫以“终结”为目的，而当以“平衡”为圭臬。
吴邪琢磨着这句话，看着林渊那个嚣张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没底。
这家伙真的懂什么叫平衡吗？在他眼里，这世界怕是只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这两种状态吧。
“天真，发什么呆呢？”胖子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前面好像有好东西，我看见金子了！”
吴邪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不管怎么说，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哪怕林渊真是要把这地球给啃了，他也得跟着递刀叉。
这就是命。
“来了。”吴邪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那个发光的核心周围，那些原本死死缠绕的锁链，因为刚才那段对话，悄悄松开了那么一小节。
就像是默许了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