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这”
知道皇帝朱重八内心有异是一回事,但如何应对转圜,是另外一回事。
徐进,很明显,在这方面,他没有太多经验。
毕竟皇帝朱重八以往要整他,那他大不了一声大哥,再舍一身剐。
这一点,他和利落遁走的汤鼎不一样。
汤鼎是有心,但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走了,皇帝朱重八当时也乐得放人。
他是无心,皇帝朱重八也知道,所以到了今天。
可现在轮到赵征,赵府
徐进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沉默,不过腿又稍微挪一挪。
“那就更说明诸王西进的必要了。”
“陛下,无论王道还是霸道,首先划下道的笔,得握在自己手上。”
“如若那些圣理,被西夷先悟透落了地,呵呵。”
没有官职,还是公认的赵府激进派仅存的老人之一,再配合失明。
先前赵征只是不想说话,现在要他必须说,那就怪不得他说话难听了。
何况再难听,某种角度上,也中听。
“”
皇帝朱重八听完,果然瞬间便阴沉下了脸。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圣理到底如何出来的,从哪儿出来的,那是太平时候,才能去计较的东西。
现在最要紧的是,西夷到底有没有参悟那些圣理,造出来什么要命的东西。
如果有,借天下之大,那些西夷要是一躲便几十年
皇帝朱重八忌惮了赵府二十年,却也最是明白,整个王朝,在赵府的推动下,到底往前一下子窜了多少。
为何形势一下子就转换了?刚才不是自己发起的拷问吗!?
皇帝朱重八想不明白,或许也习惯了。
不过他明白一件事!
必须加大对诸王西进的投入!
赵府毕竟没有子嗣,什么时候处理,或许不处理,其便会早一步自我消亡,自己也没那么快死。
但西夷,不一样。
同时,加大对诸王西进的投入,也意味着有另外一个问题会冒出来。
那也意味着,他还需要赵府。
在帝王威严这个名词的释义上,皇帝朱重八与历朝历代的皇帝,一直有所不同。
他当然同样认为,面子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
甚至对于面子的追求,都快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那不同在什么地方呢?
不同在,他追求面子的手段,有点特别。
那就是,皇帝朱重八,从来不介意秋后算账。
眼下皇帝朱重八明显就是又用这样的自我安慰,安慰了自己。
在徐进一脸懵的注视下,只一口茶下咽的功夫。
刚才脸上的阴沉和发狠,便瞬间消失不见。
“爱卿啊,咱先不谈这些琐事了。”
“其实咱今天是来请教你的。”
皇帝朱重八换上了笑脸,甚至亲自为赵征添了茶,然后把茶壶放到了徐进手边。
让徐进只能继续一脸懵的拿起茶壶,先为自己的皇帝大哥添上,再为自己添上。
然后端起茶杯,默默吹着温茶水,感慨这茶水可是真茶水啊。
“不敢,草民恐慌,陛下还是问罪吧。”
“那些御医和宫女,都是草民偷偷送走的,僭越之罪,当以万死。”
“只求陛下,莫要牵连他人。”
赵征不明白皇帝朱重八又要搞什么名堂,但不妨碍他主动出击。
皇城内的一切布置,都已落实。
京城内的种种,也已安排妥当。
赵府内,更是立好了无敌金身。
如此,赵府有他没他,都不再重要。
“上天有好生之德,咱老了,也该积攒些功德。”
“爱卿就莫要再提了。”
谁知,皇帝朱重八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的好。
赵征看不见,只能如是猜。
只是苦了徐进,在这四月喜爽的天,实在大汗难忍,杯水车薪。
这御书房外的空地,怎么比到一片起伏的草原,还要叫人紧张。
“爱卿,咱其实今日也不是为咱问,是替太子请教。”
“毕竟咱老了啊。”
“可太子实在年轻,绝不能走咱的老路!”
“所以咱就是想问问,这历朝历代都逃不过的老路,爱卿到底有没有办法。”
“秦简汉锦唐书,咱实在不行,《日月大典》之后,再让后人多读一本。”
赵征有他对付皇帝朱重八的办法。
皇帝朱重八这么多年,又何尝没有摸索出一套手段。
赵征不要命,那他何须太要脸。
反正现场也没外人。
“杯子太小就提壶灌!要咱给你端壶酒来吗!”
品着杯口的徐进,又遭无妄之灾。
可上位命,不敢违。
老实的徐进,没有任何犹豫便端起了茶壶。
茶壶好啊,有个茶壶盖,叫人看不见里面到底空没空。
“规避老路?”
“陛下说笑了,草民只是一个郎中,还是一个瞎子,如何能够妄谈国策。”
“更何况是新君之需。”
“所谓天地君亲师,王道霸道杂糅,这千古圭臬若能完全实行,草民妄言,千秋万世也当足够吧。”
初心,一般都是极好的。
若能始终,其实条条大路通罗马,都真不算妄言。
可问题就是,始终难得啊。
“”
皇帝朱重八此刻听见赵征的这番废话,便是如鲠在喉,一脸便秘。
他如何不知道,若那些自己讨厌的酸儒奉行的道理,若是天下人都能遵守。
天下如何还会出问题。
可问题就是,不能啊!
之前他的好大儿,太子朱標,在每日朝会上实行查漏补缺,研究经典。
为何就是找不出问题。
是真找不到问题吗。
是全是问题!
王朝无中兴之主,就是有一个极限。
皇帝朱重八其实是好学的。
他定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想不明白。
怎么过个几代人,那些个英明君主的后代,仿佛天注定般,会自动变成蠢猪。
朝廷上,天下,也会自动生成贪官污吏。
今天,必须套点实话出来!
“爱卿啊,这些手段咱也明白,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你是圣手,难道看得后世子孙注定受累?”
“咱是皇帝,每日参咱骂咱的折子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太子这般后生,不一样啊。”
皇帝朱重八再上一套预防,以免赵征拒绝,或说出一些,虽然有效却不长久的策对。
赵府,该是有东西的。
毕竟那些个圣理,皇帝朱重八不信天下人真比赵征少点什么东西,所以才在参悟的时候,会隔着一道鸿沟。
那就是,赵府确实多了点什么。
这不是病句,是皇帝朱重八与太子朱標讨论研究许久后,才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