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看守所设在原伪警察局的拘押室。昏暗的煤油灯下,两个穿着粗布褂子的男人蹲在墙角,手脚都被绑着。
凌云走进来时,其中一个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另一个始终盯着地面。
“姓名?”马老三喝问。
“回长官,小的叫张福贵,他是我兄弟张福财。”先抬头那人开口,皖北口音很重,“俺们真是做小买卖的,去蚌埠进点针头线脑,图纸真是捡的”
“在哪儿捡的?”
“就就在西大街的旧货摊上。花了五个铜板,想着这纸厚实,拿回去糊墙。”
凌云没说话,走到两人面前,蹲下身。他伸手捏了捏张福贵的手掌——虎口有厚茧,食指第一节侧面有磨痕。这是长期用枪的手。
“商人?”凌云松开手,站起身,“什么商人手上长这种茧子?”
张福贵脸色微变,但仍强撑:“长官,俺们以前是种地的,后来做点小买卖,手糙正常”
“种地的茧子在掌心,不在虎口。”凌云从警卫员手中接过图纸,在两人面前展开,“这张图上标注的,是阜阳地下排水系统的关键节点。竹下义显死前一周还在完善它。你们说,一个旧货摊的摊主,从哪儿弄来日军高级参谋的亲笔作战图纸?”
沉默。
马老三拔出手枪,咔嚓一声上膛。
张福财——那个始终低着头的,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长官,图纸是我们偷的。”
“从哪儿偷的?”
“从从县衙后院的废纸堆里。城破那天,鬼子烧文件,我们趁乱捡了些没烧完的”
“偷图纸做什么?”
“想着想着能不能卖点钱。听说新四军也收情报”
编,还在编。凌云盯着两人,突然换用日语说:“竹下少佐の计画はどこにある?”(竹下少佐的计划在哪里?)
张福贵的瞳孔剧烈收缩。
尽管他立刻控制住表情,但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已经足够。
“日本人。”凌云转向马老三,“或者,至少是长期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人。普通中国百姓听到日语,第一反应是仇恨或恐惧,不是这种条件反射的紧张。”
他重新蹲下,用中文慢慢说:“你们不是商人,也不是普通汉奸。能接触到竹下核心图纸,能看懂日文标注,能在城破后立刻伪装出城——你们是竹下留在阜阳的执行者,对吗?”
张福贵终于抬起头,脸上伪装出来的怯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凌团长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图纸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张福贵居然笑了笑,“‘焦土计划’。如果阜阳失守,就让它变成真正的焦土——炸掉水闸,淹没城南三千亩良田;堵塞排水系统,让雨季的内涝持续三个月;在主要水井下毒,当然,不是立刻致命的毒,是让人腹泻虚弱的药,拖垮你们的部队和百姓”
马老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们这些畜生!”
“畜生?”张福贵冷笑,“战争就是这样。你们攻城略地,我们让你们得到一座废城。很公平。”
“其他执行者在哪里?炸药埋在哪里?”凌云按住马老三的手,盯着张福贵。
“我不会说的。”张福贵闭上眼睛,“反正都是死。”
“你不怕死,你兄弟呢?”凌云看向张福财。
张福财浑身一颤。
张福贵猛地睁眼:“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听我命令!”
“是吗?”凌云站起身,“分开审讯。马老三,你带张福财去隔壁。我亲自审这个。”
半个小时后,马老三回来了,脸色难看:“张福财招了,但知道的不多。他说他们一共六个人,除了他俩,还有四个分散在城里。炸药埋在三个地方:西门水闸、城隍庙古井下、还有阜阳中学操场的地下防空洞。但他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负责传递消息。”
“引爆时间?”
“原定是城破后第三天夜里,也就是明晚。但现在我们抓了他们,其他人可能会提前或者取消。”
凌云立即下令:“一营负责西门水闸,二营负责城隍庙,三营和工兵连负责阜阳中学。立刻排查,注意安全,可能有诡雷。”
他转向张福贵:“你现在说,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张福贵沉默良久,突然问:“如果我配合,能保我兄弟一条命吗?”
“那要看你的配合程度。”
“好。”张福贵长长吐出一口气,“除了这三个点,其实还有第四个——不在城里,在城外。”
“哪里?”
“城东十五里,卧牛山脚下的日军秘密仓库。”张福贵说,“那里原本是日军的一个野战弹药库,存放着从蚌埠转运来的重武器。竹下在撤退前,在那里埋设了大量炸药,定时装置设在七天后——也就是七月十四日午夜。如果按时爆炸,整个仓库和周围两里地,都会被夷为平地。”
重武器仓库?凌云和马老三对视一眼。
“仓库里有什么?”
“具体清单我不知道,但听说有山炮、步兵炮,还有至少五百箱弹药。”张福贵顿了顿,“竹下原本的计划是:如果阜阳能守住,仓库就是补给点;如果守不住,就在撤退前引爆,不让你们得到。但他没想到城破得这么快,自己也没逃掉。”
“定时装置能拆除吗?”
“能,但需要知道密码和布线图。”张福贵说,“图纸在仓库守备队长手里,那人叫小林正男,是个少尉。城破时他不在城里,应该还在仓库。”
凌云看了看怀表:晚上十点二十分。
“仓库有多少守军?”
“原来有一个小队,五十多人。但阜阳被围后,抽走了三十人进城协防,现在应该只有二十人左右,加上小林。”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凌云盯着他,“你刚才还不肯说。”
“因为我恨他。”张福贵的眼神变得怨毒,“小林正男他杀了我妹妹。”
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一个扭曲的故事浮现出来:张福贵本是东北人,九一八后流亡关内,在蚌埠被日军特高课招募,培训后派到阜阳配合竹下工作。他妹妹在蚌埠纱厂做工,去年被小林看上,凌辱后自杀。张福贵向上级报告,却被压了下来——一个小队长的“私事”,不值得影响“大局”。
“我为日本人卖命,他们却连我妹妹的命都不当命。”张福贵惨笑,“现在日本人要完了,我也活不成。但小林必须死——如果你们能在他引爆炸药前抓住他,炸死他,就算给我妹妹报仇了。”
凌晨一点,一支由侦察连精锐和工兵排组成的突击队,悄无声息地出了阜阳东门。
凌云亲自带队。卧牛山仓库太重要,他必须亲眼看到那些重武器——如果真有的话。
马老三劝阻过:“团长,你坐镇城里,我带人去就行。”
“不。”凌云检查着冲锋枪的弹匣,“竹下的‘焦土计划’还没完,城里让政委和老赵盯着。而且——我要亲眼看看,我们能不能拿到那些炮。”
月光被云层遮住,夜色浓重。突击队三十五人,全部换上了缴获的日军军装——这是从俘虏身上剥下来的,尺寸不太合身,但远处足以以假乱真。领头的“军官”由马老三扮演,他学过几句日语,能应付简单盘问。
十五里山路,急行军两小时。凌晨三点,卧牛山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根据张福贵画的简图,仓库建在山坳里,原本是座废弃的庙宇,日军加以改造,地面建筑伪装成民房,地下才是仓库主体。入口隐蔽在庙后的一口枯井里,通过升降机进出。
“前面有哨卡。”尖兵回来报告,“两个鬼子,一挺轻机枪,一个简易木棚。”
“摸掉。”凌云下令。
侦察连的两个战士像狸猫一样潜行过去。十分钟后,木棚方向传来轻微的闷响,接着是手电筒光划了三个圈——安全。
突击队继续前进。绕过哨卡,沿着山路又走了二里,终于看到了那座“庙”。月光从云缝中漏下些许,照出黑乎乎的轮廓:三间正殿,两侧厢房,院子里有棵老槐树。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荒庙。
但凌云看出了不寻常:庙墙太新了,虽然故意做旧,但砖缝的灰浆颜色和周围老墙不一致。院子里的地面过于平整,没有杂草——这在不远处的哨卡都有杂草的情况下,显得很突兀。
“张福贵说入口在正殿佛像后面。”马老三低声说。
“等等。”凌云举起望远镜,“你看西厢房,窗户。”
西厢房的一扇窗户,透出极其微弱的光——不是油灯或蜡烛,更像是手电筒被布蒙住后透出的光。而且,窗框下方三寸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
“了望孔。”凌云判断,“里面有人值班。直接进正殿会被发现。”
“怎么办?”
“分两组。一组从正面佯装换岗,吸引注意力;另一组从后墙翻进去,控制正殿。”凌云看了看怀表,“三点二十,正是人最困的时候。行动。”
马老三带着五个人,大摇大摆走向庙门。他们穿着日军军装,挎着步枪,脚步声在寂静的山夜里格外清晰。
“站住!什么人?”西厢房里传出日语喝问。
“换岗的!”马老三用生硬的日语回答,“小林少尉让我们来换班。”
“换岗时间还没到”
“城里打得很凶,少尉怕这边出事,提前换。”马老三已经走到院门口,“开门。”
西厢房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日军士兵探出头。就在这一瞬间,埋伏在后墙的突击队员翻墙而入,两人扑向西厢房,三人冲向正殿。
“敌——”日军士兵只喊出一个字,就被捂住嘴拖了进去。
正殿的门被撞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尊落满灰尘的泥塑佛像。但佛像背后的墙壁,仔细看能发现一道细微的缝隙——暗门。
“打开它。”
工兵上前检查,在佛像底座摸到一个隐蔽的卡榫。一按,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水泥台阶。台阶尽头有灯光,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留五个人守上面,其他人跟我下。”凌云率先踏入暗门。
台阶很深,走了约三层楼的高度,才到达底部。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巷道,两侧是加固的水泥墙,头顶有电灯——虽然昏暗,但确实是电灯,电线沿着墙壁延伸。
巷道尽头有铁门,门缝透出更亮的光。说话声就是从门后传来的,是日语,不止一个人。
凌云打了个手势。战士们贴墙靠近,在门两侧埋伏好。
“小林少尉,阜阳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一个声音说。
“继续打。”另一个声音更沉,“竹下少佐的命令是坚守到十四号,然后引爆炸药。现在还差七天。”
“可是城里可能已经”
“执行命令!”小林喝道,“就算城里全丢了,我们也要完成最后任务。那些山炮、步兵炮,绝不能落到支那人手里!”
听到这里,凌云不再犹豫。他猛地踹开铁门,冲锋枪对准室内:“不许动!”
门内是个约三十平米的地下室,堆着木箱,中间有张桌子。桌边坐着三个日军士兵,站着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应该就是小林正男。四人被突如其来的闯入惊住了,瞬间愣神。
但这愣神只有一秒。小林反应极快,伸手就去摸腰间手枪。
“砰!”
凌云的子弹打在他手腕上。手枪掉落。几乎同时,其他战士冲进来,控制住了三名士兵。
“八格”小林捂住流血的手腕,死死瞪着凌云,“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竹下少佐‘告诉’我们的。”凌云用日语回答,走上前,“炸药在哪里?定时装置在哪里?”
小林冷笑:“你们永远别想知道。”
“是吗?”凌云示意战士把三个日军士兵押到角落,“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们怎么拆除炸药,我保证你们四人战后能作为战俘活下去;第二,你不说,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毙了你的部下,然后把你带回去,让阜阳百姓审判——你知道城破后,百姓对日本人是什么态度。”
一个年轻的日军士兵颤抖起来:“少尉”
“闭嘴!”小林吼道,但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
凌云使了个眼色。马老三把那个年轻士兵拖到中间,枪口顶住后脑。
“我数三下。”凌云说,“一”
“等等!”小林咬牙,“我说!但你要保证不杀他们!”
“我说到做到。”
“炸药在主仓库的承重柱下面,一共八处,每处五十公斤黄色炸药。定时装置在控制室,密码是”小林报出一串数字,“但你们拆除时要注意,有防拆装置,如果密码输错三次,或者强行拆卸,会立刻引爆。”
“控制室在哪里?”
“从这条巷道往前走三十米,左转。”
凌云留下五个人看押俘虏,带着其他人向巷道深处走去。三十米后左转,果然看到一个铁门紧闭的小房间。门上有密码锁。
按照小林说的密码输入,“咔嗒”一声,门开了。
控制室不大,墙上挂着仓库平面图,桌上有个金属箱子,箱子上连着几十根电线,通向墙角的管道。箱子正面有计时器,显示:167:32:15——倒计时还有将近七天。
计时器下方是键盘和几个开关。
工兵排长老吴上前检查,眉头紧锁:“团长,这装置很复杂。密码能停止计时,但要彻底拆除,得剪断正确的电线。剪错一根,或者顺序不对,都可能引爆。”
“需要多久?”
“至少两小时。我得一根一根测试。”
“抓紧时间。”凌云看了看表,“马老三,带人搜查仓库。我要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
主仓库的规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打开厚重的铁门,手电筒的光柱照进去时,连见多识广的马老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掏空山体建成的巨大空间,足有半个足球场大,高五六米。里面整整齐齐堆满了木箱和覆盖油布的装备,分门别类,标着日文标签。
“这边是弹药!”一个战士掀开油布,露出码到屋顶的木箱。箱子上印着“九二式步兵炮弹”“四一式山炮榴弹”“八九式掷弹筒弹”等字样。
“团长,你看这个!”另一个战士在仓库深处喊。
凌云走过去。手电筒照着的,是四门覆盖帆布的火炮。掀开帆布,炮身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这是九四式山炮。”工兵连一个懂炮的战士声音发颤,“75毫米口径,最大射程八千米,鬼子联队级的主力火炮!还有这两门——九二式步兵炮,70毫米,专门对付工事和步兵集群!”
不止这些。继续搜查,又发现了六门八一式迫击炮、十二挺九二式重机枪、三十挺歪把子轻机枪,以及堆成小山的相关弹药、备用炮管、维修工具。
“发财了”马老三喃喃道,“这够武装一个炮兵营还有富余。”
凌云没有沉浸在兴奋中。他让战士们立即开始清点,自己则回到控制室。
老吴还在小心翼翼地测试电线,额头上全是汗珠。
“怎么样?”
“找到主线了,但还有三个并联的副线,不确定功能。”老吴指着图纸,“鬼子很狡猾,设计了交叉回路。我现在要剪断主线,但如果副线里有反馈回路,剪断主线的瞬间可能会触发”
“有几成把握?”
“七成。”老吴咬牙,“团长,你带同志们先撤到地面,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炸了,损失也小些。”
“说什么胡话。”凌云在他身边蹲下,“我陪你。开始吧。”
老吴深吸一口气,拿起绝缘钳,对准一根红色电线。他的手很稳,但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动。
钳口合拢。
电线断开。
计时器上的数字停滞了,然后,屏幕闪烁两下,熄灭了。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几秒钟后,老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成成了。主线剪对了。”
“还有副线呢?”
“副线是备用电源和警报线路,现在没电了,慢慢拆就行。”老吴抹了把汗,“团长,咱们的炮兵连,这下真成炮兵营了。”
凌晨五点,天将破晓。突击队押着小林等四名俘虏,带着第一批搬运出来的武器样品,返回阜阳。
当那门九四式山炮的炮轮碾过东门缺口时,站岗的战士全都围了过来。
“我的老天爷这是山炮?”
“真家伙!你看这炮管!”
“咱们也有重炮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全城。徐政委匆匆赶来,看到那四门炮时,激动得手都在抖:“老凌,这这些都能用?”
“检查过了,保养得很好,附件齐全。”凌云拍了拍冰凉的炮身,“还有六门迫击炮、十几挺重机枪、数万发炮弹子弹。老徐,咱们的四团,从今天起,要改叫‘四支队’了。”
上午八时,团党委紧急会议在县衙召开。
“卧牛山仓库的武器弹药,初步清点如下。”周大山念着刚统计出来的清单,“九四式山炮四门,配套炮弹八百发;九二式步兵炮两门,炮弹五百发;八一式迫击炮六门,炮弹一千二百发;九二式重机枪十二挺,子弹五万发;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三十挺,子弹八万发。另有工兵炸药五百公斤、手榴弹两千枚、各类枪弹二十余万发。”
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惊呼。
“这些装备,足够武装两个标准步兵团。”凌云敲了敲桌子,“但我的意见是:不分散,集中使用。以原炮兵连为基础,扩编为炮兵营,下辖山炮连、步兵炮连、迫击炮连。重机枪集中编入各营机炮连,轻机枪加强到步兵班。”
“我同意。”徐政委说,“但我们缺懂炮的干部和战士。这些重武器不是步枪,没经过训练根本玩不转。”
“从全团选拔有文化的战士,优先选原来干过炮兵、懂数学的。另外——”凌云看向被带来参加会议的张福贵,“你以前在东北军,见过炮吗?”
张福贵被临时解除拘押,参加会议,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见见过。我在东北军当过炮兵观测员,后来部队被打散才流亡的。”
“如果我让你戴罪立功,培训我们的炮兵,你愿意吗?”
张福贵愣住了,许久,重重点头:“愿意!长官,我愿意!”
“好。”凌云站起身,“现在布置任务:第一,政治处立即在全团选拔炮兵苗子;第二,后勤处组织人力车辆,尽快将卧牛山仓库的物资运回阜阳;第三,工兵连继续拆除炸药装置,确保仓库安全;第四,各营加强警戒,防止日军反扑或特务破坏。”
散会后,凌云单独留下徐政委。
“老徐,我总觉得不安。”他走到地图前,“竹下的‘焦土计划’太周密了,周密得不像仓促制定的。卧牛山仓库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为什么只留二十人看守?为什么定时装置设在一周后?就好像他在等什么。”
“等什么?”
“等我们把这些武器运回来,等我们以为大获全胜的时候。”凌云的手指划过阜阳城,“如果我是竹下,我会设一个连环计:先用‘焦土计划’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忙于排爆;然后故意留下重武器仓库这个诱饵;最后,在武器运回城里,我们最松懈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机要员急匆匆跑进来:“团长,政委!侦察连急电!”
电报是从蚌埠方向潜伏的侦察员发回的,只有一行字:
“日军两个大队配战车中队,已于今晨六时出蚌埠,沿公路向阜阳急进。预计午后抵达。”
两个大队,加上战车——至少两千人。
而阜阳城内,四团主力仅一千二百余人,虽刚获重武器,但尚未形成战斗力。
“来得真快。”凌云反而笑了,“看来,竹下等的就是这个——等我们缴获了重武器,等我们分心搬运,等蚌埠的援军赶到,里应外合。”
他转向徐政委:“通知全团,准备迎敌。另外,告诉炮兵营的新兵们——”
“他们的第一课,提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