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火焰,是生命最后的燃烧。
咔嚓……咔嚓……
迦楼罗那身曾伴随他撕裂过无数星舰、沐浴过恒星风暴的赤红色骨甲,此刻正如同被烈火炙烤的陶瓷,寸寸龟裂。
从那一道道狰狞的裂痕中喷薄而出的,不再是能量,而是他身为阿修罗战族末代酋长,那浓缩了数千年战斗与荣耀的……生命本源。
磅礴、炽热、决绝。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迷茫,以及对战斗最纯粹的【渴望】,在“战神解体”这最终秘法的催动下,尽数化为燃料,疯狂地灌注进他高举过顶的战刃之中。
那柄狰狞的战刃在吸收了这股力量后,其物质形态开始消解,化作了一道贯穿月球与宇宙背景的血色光柱。
光柱内部,仿佛有亿万阿修罗先祖的战魂在咆哮,每一缕光芒,都蕴含着斩断因果、毁灭概念的至强【战意】。
这一刻,迦楼罗的气息,已然超越了他自身境界的极限,强行触碰到了伪【元之境】的门槛。
这是他生命最后的辉煌,是献给强者的最高敬意,亦是一颗战斗之星的……最终绝唱。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星辰颤栗、让时空扭曲的最终一击,苏砚却做出了让所有观战者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散去了那堪称绝对防御的【守护之圆】,放弃了那神迹般的“规则”之力。
他只是站在那里,双脚开立,身体下沉,摆出了一个最基础、最简单,甚至有些笨拙的元武道起手式——马步冲拳。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华丽绚烂的特效。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场决定星球命运的决斗,而是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在道馆的院子里,练习着武道最初的起点。
但在此刻的【元之境】视界中,他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个体。
他扎下的马步,根系仿佛穿透了脚下冰冷的月壤,跨越了三十八万公里的虚空,深深地扎根在了身后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之上。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与地球上数十亿生命的脉搏同频共振。
他就是山川,他就是河流,他就是那片土地上,每一个为生活而奔波,为守护而战斗,为希望而祈祷的……鲜活的“人”。
“来吧。”
苏砚轻声吐出两个字。
“吼——!!!”
迦楼罗最后的咆哮在精神层面炸响,那道浓缩了他一切的血色光柱,以超越光速的姿态,轰然斩落!
目标,并非苏砚的肉体,而是他身后那颗代表着一切的蔚蓝色星球!
这是道的对决!
是【个体极致的毁灭】,对【众生绵延的守护】发起的最终挑战!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苏砚动了。
他缓缓地,将那记准备了许久的右拳,平平无奇地,向前挥出。
很慢。
慢到全球的摄像机都能清晰捕捉到他每一个肌肉的起伏。
但就是这看似缓慢的一拳,在挥出的瞬间,整个宇宙的背景,仿佛都变成了它的画布。
这一拳,没有引动任何天地元气,却仿佛将身后那颗星球上,万家灯火的温暖,尽数握于掌心。
拳锋过处,带着孩童在母亲怀中的【安心】,带着匠人终其一生的【专注】,带着绝境战士不倒的【不屈】,也带着恋人夕阳下那句【永恒】的誓言。
万千情绪,亿万信念,人类文明从茹毛饮血到仰望星空的所有悲欢离合,所有精神的沉淀,尽数被【元之境】那包容万物的力量所调和,最终,汇聚于这平平无奇的一拳之上。
【人间一拳】。
下一瞬。
拳与光柱,在万众瞩目之下,轰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产生的湮灭光环。
那道代表着极致【战意】与毁灭的血色光柱,在接触到苏砚拳锋的刹那,就像是奔腾了亿万里的滔滔江河,终于汇入了那片广阔无垠、宁静深邃的海洋。
没有对抗,没有摧毁。
只有……包容。
血光中狂暴的【毁灭】意志,被一种更宏大的【守护】之意所安抚,那燃烧的【战意】渐渐平息,被一种名为【传承】的信念所净化,而那属于阿修罗最后的【荣耀】,没有被击碎,反而在一种更崇高的【认可】中,得到了接纳。
在所有存在震撼的目光中,那道贯穿天地的血色光柱,从与拳锋接触的那一点开始,迅速地、温柔地消融。
那刺目的血红,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温暖的金色光点,如同在寂静的宇宙中,下了一场盛大而悲悯的流星雨。
光柱散尽。
苏砚的拳头,轻轻地,停在了迦楼罗的额前,相隔一寸。
甚至没有一丝拳风。
迦楼罗那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在这温柔的拳意面前,缓缓平息,熄灭。
但他没有消散。
苏砚这一拳,不仅破掉了他同归于尽的杀招,更用那份源于“人间”的【守护】之意,强行锁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生命本源,将他从“存在”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你以生命扞卫荣耀。
我便以守护,回应你的觉悟。
迦楼罗那身破碎的骨甲,在失去了所有能量支撑后,终于化作了漫天的红色粉尘,随风飘散。
他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刚毅,但此刻却无比虚弱的战士。
他败了。
败得体无完肤,败得心悦诚服。
他眼中的【错愕】与【难以置信】,在短短一秒内,尽数化为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顿悟】。
他终于明白,有一种力量,凌驾于战斗与毁灭之上。
有一种“道”,比征服星辰,更加伟大。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迦楼罗缓缓地,单膝跪倒在苏砚面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柄已经失去了所有神性、变回凡铁的战刃,深深地插入身前的月壤之中。
然后,对着苏砚,低下了他那自诞生以来,从未向任何存在低下的、高傲的头颅。
一道不再狂傲,只剩下无尽庄严与虔诚的精神波动,响彻星海。
“阿修罗战族,参见……我主!”
苏砚缓缓收回拳头,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臣服。
地球文明在冰冷的宇宙丛林中,终于拥有了第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盟友。
他没有再看脚下臣服的战神,而是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望向了那支自始至终都在旁观的、庞大的阴影舰队。
那目光所及之处,仿佛为这片冰冷的星际丛林,立下了第一条铁则——“守护”将赢得“尊重”,而非“毁灭”换取“恐惧”。
一道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意志的声音,精准地传入到了每一艘舰船的舰桥之上。
“课,上完了。”
“现在,来谈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