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营长把他们领到山坳里时,赵佳贝怡才明白,所谓的卫生部,就是几间歪歪扭扭的农舍。
墙是土坯的,好些地方塌了角,用树枝糊着泥巴补上,风一吹就簌簌掉渣。窗户没有玻璃,蒙着层发黄的油纸,被风吹得“哗啦”响,像老太太的咳嗽声。
门口晒着些草药,黑乎乎的,散发着股苦涩味,引来几只嗡嗡叫的苍蝇。
“钱部长!人给您带来了!”周营长大声喊,震得房梁上的土渣掉下来,落在积着灰的八仙桌上。
屋里钻出来个老头,戴着副眼镜,镜腿断了一根,用胶布缠着,晃晃悠悠挂在耳朵上。
他头发花白,乱得像鸡窝,沾着些草屑,看见赵佳贝怡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就不放,掌心的老茧磨得她手心疼。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钱部长的手抖得厉害,声音都带着颤,“快进屋,快进屋!”
屋里更挤。土炕上躺着个受伤的年轻人,腿上缠着的绷带渗着黑红的痕迹,已经发硬,边缘有些异样。年轻人脸烧得通红,嘴里哼哼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墙角堆着些破布,应该是当纱布用的,黑乎乎的看不出原色。
“你看这孩子,”钱部长指着受伤的年轻人,眼圈红了,“腿被流弹打穿了,缺医少药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况变差……前儿个还有个孩子,就因为这点伤,没撑过去……”
赵佳贝怡缓步走到受伤的年轻人面前,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坚定。她轻轻地掀开覆盖在伤口上的绷带,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伤口周围的皮肤肿胀得几乎要破裂,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亮光,仿佛是一块发酵过度的面团。
那股混合着汗液和腐烂气味的异味,直冲鼻腔,令人作呕。尽管如此,年轻人在疼痛的折磨下,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他的嘴唇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了血迹,但当他看到赵佳贝怡时,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医生?您是医生吗?”
赵佳贝怡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仅剩的半瓶酒精,用一块干净的布沾着酒精,轻柔地擦拭着伤口。
酒精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年轻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草席,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苍白。
处理完伤口后,赵佳贝怡转向钱部长,语气坚定而严肃:“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像样的医疗点。”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受伤的孩子们身上,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至少得有一个能够消毒和处理伤口的地方,否则这些孩子们……”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钱部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缺少懂得如何操作的人。你说怎么建,我们就怎么干!”
说干就干,周营长拍着胸脯保证:“需要人手,我们出人;需要力量,我们出力!”当天,他就派出了一个连的战士前来帮忙。
老乡们也纷纷提着篮子,送来木料和绳子。一位大娘甚至卸下了家里唯一的门板,送到医疗点,她说:“这门板给孩子们当病床,比搁在我家更有用!”
赵佳贝怡仔细挑选了一个背风的山坳,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既隐蔽又宽敞。
她指挥着战士们清理山洞里的石头,用石灰水将洞内刷洗三遍。她还吩咐战士们找来一些白布,挂在洞口作为帘子,以阻挡灰尘。此外,她还要求垒建一个灶台,用来烧开水进行消毒。
战士们挥舞着镐头和铁锹,干得热火朝天。石头碰撞发出的“哐当”声和战士们的号子声在山坳中回荡,震得四周嗡嗡作响。
老乡们则蹲在一旁,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摘草药,时不时地给战士们递上一碗水,嘱咐他们“慢点干,别累着”。
由于缺乏病床,赵佳贝怡便去老乡家借来门板,将它们拼在土坯垒成的台子上,铺上晒干的艾草,再盖上一块洗得发白的白布。
消毒用的蒸锅是老乡家的大铁锅,架在石头上,用柴火煮沸。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腾腾,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由于器械不足,赵佳贝怡便画出图纸,让铁匠连夜打造。手术刀是用铁轨钢磨制的,虽然有些沉重,但锋利无比;钳子则是用马蹄铁改造的,虽然外观不佳,却能牢牢咬紧骨头。
赵佳贝怡拿着刚打好的手术刀,在土豆上试了两下,切口整齐划一,她满意地笑了:“这下能行了。”
她将自己所学的医疗知识和技能都运用到了实际中。每当有受伤的人前来,她都会先进行分类,情况严重的直接送入山洞内进行紧急处理,情况较轻的则在外面搭起的草棚里处理。
她还组织了一个“流动互助队”,让卫生员挨个登记战士们的血型,一旦有人需要输血,便能立刻找到合适的血型提供帮助。
通过一根管子,将血液从提供帮助的战士输送到需要帮助的人那里,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动,仿佛一条救命的红线。
“赵医生,这能行吗?”有个年轻卫生员看着针头扎进两个战士的胳膊,直咂舌,“血混在一起,会不会出事?”
“放心。”赵佳贝怡用坚定的语气安慰着周围的伤员,她的手稳稳地按住输血的管子,指尖轻轻感受着血液流动的温度。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从容和自信,“之前在医学院学过这样的紧急输血办法,救了好多人。只要血型对得上就没事,比等后方送血浆快多了。”
她的空间在这儿派上了大用场。在这个被战火蹂躏的年代,空间里长的蓝叶捣成的汁液,混在草药里敷伤口,效果出奇的好,而且还不用花一分钱。
她偷偷地把空间里的草药种子分给最可靠的王大娘:“大娘,您把这撒在后院,长出来了给我送来,能治伤。”
王大娘是个热心人,总是不辞辛劳地来医疗点帮忙,洗衣做饭,什么活儿都干。她接过种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拍着胸脯说:“放心,丫头,大娘给你伺候得好好的!”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天不亮就起来查房,挨个看受伤的人的伤口,换纱布,上药。
处理一台接一台的伤员,有时候刚忙完,扒拉两口冷窝头,又被叫去处理新送来的受伤的人。
小桃是个刚加入的姑娘,总劝她:“赵医生,歇会儿吧,你眼里都是红血丝了。”她总是说:“没事,我年轻。”
其实晚上躺下来,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但只要听见受伤的人说“赵医生,我好多了”,她就觉得浑身是劲。有个年轻战士,腿伤快好时,非要给她唱支歌,跑调跑到天边,她却听得眼眶发热。
还有个老乡,送来一篮子煮鸡蛋,说:“俺家孩子就是你救的,这点东西你必须收下!”
那天她刚处理完一个腹部受伤的人,累得靠在石壁上喘气。那人送来时情况危急,她忙了三个时辰,终于把人稳住了。
她的心跳还在加速,汗水浸湿了她的白大褂,但看到伤员逐渐平稳的呼吸,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响,像有根弦被拨动了。
【救助情况危急的人,贡献度达到临界点……医疗舱基础功能解锁!
赵佳贝怡心里一激灵,赶紧把意识沉入空间。原本模糊的医疗舱突然亮了,白生生的,像块发光的冰。
舱里的架子上摆着些东西:手术刀、碘伏棉球、还有几支针剂,上面写着“肾上腺素”、“吗啡”。
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虽然东西不多,但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简直是宝贝!她偷偷拿了支吗啡,藏在药箱底层——有个受伤的人疼得整夜叫,这东西能让他睡个好觉。
医疗点慢慢有了名气。大家都叫它“咱们的好医疗点”,说这里的医生很厉害。
附近的队伍打了仗,不管多远,都想办法把受伤的人送过来,有时候半夜里还能听见担架队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赵佳贝怡和她的同事们,用他们的专业和热情,为每一个生命争取着希望。
那天夜里,外面下着雨,“哗啦啦”的,像老天爷在哭。医疗点突然接收了一批受伤的人,是从铁路沿线回来的,个个带伤,有几个还在流血,把草棚的地面都染红了。
赵佳贝怡赶紧去处理最危急的一个。那人腹部中弹,昏迷不醒,脸色白得像纸,嘴里却一直嘟囔着什么。
她凑近了听,隐约听见“……顾……顾参谋……带我们……冲出来的……”
顾参谋?她心中一紧,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回响。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一个英勇的故事。她更加坚定了信念,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些为国负伤的战士们得到最好的救治。
赵佳贝怡的手猛地一顿,镊子差点掉地上。她赶紧问护送的人:“你们说的顾参谋,叫啥?长啥样?”
护送的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不知道全名,就知道姓顾!可厉害了!指挥我们完成任务,还没让咱多受损失!他办法多,把对方耍得团团转!”
“他长啥样?”赵佳贝怡追问,声音都有点抖,手里的止血钳“当啷”掉在盘子里。
“个子挺高,戴眼镜,看着像个书生,可行动起来比谁都果敢!”护送的人挠挠头,想了想又说,“对了,他左眉骨上有个疤,说是以前留下的……”
左眉骨有疤!
赵佳贝怡的心跳得像要炸开!顾慎之左眉骨上就有个疤,是之前留下的,她还给她缝过针呢!
是他!一定是他!
她强压住激动,继续问:“他现在在哪?”
“任务完成后就跟别的队伍转移了,说是有重要事。”护送的人叹了口气,“咱还想谢谢他呢,都没来得及。”
赵佳贝怡扶着处理台,才没让自己倒下。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不是伤心,是高兴。
她抹了把脸,转身对小桃说:“准备下一个处理,动作快点。”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小桃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想问啥,又没敢,赶紧点头:“哎!”
山洞外的雨还在下,但处理点里的灯亮得很,像黑夜里的一颗星,照着灯下忙碌的身影,也照着某个藏在心底的念想——顾慎之,你等着,我也在这儿努力。说不定哪天,咱们就遇上了。
她拿起手术刀,手稳得很。现在,救眼前这些人,就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