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部沿海工厂烟囱林立、人口爆炸的压力在繁华都市与拥挤乡村间显现时,帝国的决策者们并未将目光局限于关内十八省。
在“启明”宏阔的盛世蓝图中,那片广袤、荒凉却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大西北——包括甘肃、新疆(时称西域或回部)、青海、宁夏以及外蒙古的部分边缘地区——始终占据着特殊而紧迫的地位。
这里地广人稀,资源丰富(金、铜、玉、畜牧),是连接中原与中亚的走廊,更是屏护帝国腹心的战略纵深。
准噶尔之乱虽平,然其地蒙古、回部(维吾尔)、哈萨克等族杂处,沙俄在北疆虎视眈眈,西藏、青海的宗教势力影响深远,若不能有效控制与开发,终将成为心腹大患。
因此,一项延续自秦汉、但规模与系统性远超前代的“移民实边”国策,在“启明”中后期被提升至空前高度,并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细致规划,推向帝国的大西北边疆。
首先,是政策与组织的系统化。
启明三十五年,朝廷正式设立“督办西北屯垦事务大臣”衙门,由一位深得信任、通晓边情的军机大臣兼任,驻兰州,统筹甘、新、青等地移民屯垦事宜。
并颁布《西北垦荒优待章程》,核心内容如下:
1 土地政策:宣布西北官荒地(无主或收归国有的土地),“准民人领地开垦,永为世业”。
移民垦荒,前五年免一切赋税,五年后升科,田赋从轻。所垦之地,允许自由买卖、继承(需在官府登记)。
对于有主但抛荒的田地,鼓励原主复垦,若无力复垦,可由官府“招佃”或“赎买”后分配移民。
2 移民招募与组织:主要从陕西、山西、甘肃东部、四川北部等“人稠地狭”或频遭灾荒的地区招募贫民。
采取“官费资送”与“民间自便”相结合。
官府组织“屯垦团”,提供路费、口粮、种子、农具、耕牛,并派官兵沿途护送。到达指定垦区后,按“屯”、“堡”编制,十户一甲,百户一堡,筑堡聚居,互相照应,且耕且守。
3 军事保护与驿站建设:沿主要移民通道和新的垦区外围,增筑军台、卡伦,派驻绿营或蒙古八旗兵驻防,清剿小股马匪,保护移民安全。
同时,大力整修通往西北的官道,增设驿站、车马店,保障物资运输与信息传递。
4 水利为先:深知西北“有水斯有土,有土斯有人”。
朝廷拨出专款,并抽调工部 水利专家,指导兴修、修复河渠、坎儿井、涝坝(蓄水池)。
在河西走廊 疏浚黑河、石羊河等水系;在新疆 天山北路,重点恢复伊犁河流域灌溉系统;在南疆,维护和扩建传统的绿洲灌溉网络。
水利工程由官督民办,移民以工代赈参与建设。
其次,是重点区域的开发与建设。
河西走廊与天山北路:这是移民实边的重中之重。
大量陕甘贫民被安置到肃州(酒泉)、甘州(张掖)、凉州(武威)以西,直至哈密、巴里坤、乌鲁木齐、伊犁 一带。
这里水草相对丰美,地势平坦,宜农宜牧。移民以种植小麦、青稞、玉米、棉花 为主,兼营畜牧。
朝廷在乌鲁木齐、伊犁 设立“屯田总兵”,管理军屯与民屯,并建立粮仓、集市,逐渐形成汉人聚居的农业区,改变了当地以游牧为主的经济形态。
河湟谷地与青海湖周边:从甘肃、陕西 招募移民,进入西宁府 周边及青海湖以东的河谷地带,开垦河谷台地,发展农业,并与当地的藏族、蒙古族 进行茶马贸易。
朝廷在此推行“土客分治,渐次融合”的政策,避免直接冲突。
外蒙古南部边缘:在漠南蒙古 的归化城(呼和浩特)、绥远城 等地,鼓励山西、直隶农民“走西口”,租种蒙古王公的土地,或开垦河谷滩地,发展“雁行农业”(春去秋回)或定居农业,使农业界线缓慢北推。
再者,是经济形态的多元化引导。
朝廷并非单纯鼓励种粮。在适宜地区,引导移民发展经济作物 和手工业:
新疆:大力推广棉花、葡萄、瓜果 种植,并在吐鲁番 等地鼓励坎儿井 灌溉下的园艺农业。
招募内地工匠,传授纺织、制毯、酿酒技术。
河西:鼓励种植胡麻(油料)、甜菜(制糖尝试)、药材(如甘草、大黄)。
青海:在农业区推广青稞、油菜,在牧区边缘,鼓励汉民学习养殖牦牛、绵羊,或与牧民进行产品交换。
矿业:在阿尔泰山(金)、天山(铜、铁)、祁连山(煤)等地,在官府控制下,允许商人集资开采,招募流民矿工,带动局部人口聚集和商业。
移民实边策,开发大西北。
持续数十年的移民实边,尽管过程充满艰辛,耗费巨大,但它深刻地改变了大西北的社会经济面貌和人口结构。
大量汉人的迁入,带来了先进的农业技术和手工业,开辟了新的农田和聚落,使得朝廷在西北的统治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和人口依托。
驿道和城镇的兴起,加强了西北与内地的联系。
军事驻防与屯垦结合,巩固了边防。
虽然民族关系时有紧张,经济生态脆弱,但一个更加紧密的、以农业和城镇经济为纽带的西北边疆,正在逐渐成形。
这为下一步在新疆、青海等地推行更直接的行政管理制度——设立行省,奠定了不可或缺的基础。
而如何将这种“实边”的成功经验,应用于帝国另一处情况迥异但同样至关重要的边疆——西藏,则考验着统治者不同的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