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那剧烈的震颤骤然停止。
死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古老,且充满了无法言喻生命力的心跳声。
“咚”
声音不大。
却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精准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这声音与苏家大宅的地脉,与京城之下奔腾的龙气,瞬间达成了完美的共鸣。
“咚咚”
这不是简单的声音,而是一种威压,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绝对威压。
胖三、猴子、大牛等人,只觉得双腿一软,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他们脸色煞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胸膛剧烈起伏,却怎么也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
这是一种生命位阶上的绝对臣服。
仿佛跪拜的不是一口棺材,而是创造了他们血脉、赋予了他们生命的始祖。
唯有陈义,依旧站着。
作为与青铜巨棺联系最紧密的人,他没有感受到那种窒息的压迫。
那一声声心跳,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开。
无数混乱而古老的破碎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开天辟地之初,混沌中诞生的第一缕光。
那是蛮荒大地上,山川隆起,江河奔流。
那是衣不蔽体的初民,在篝火旁仰望星空,结绳记事,第一次对天地产生了敬畏。
无数画面飞速闪过,最终,所有画面彻底定格。
一个混沌、古老、至高无上的意志,在陈义的灵魂最深处,缓缓苏醒。
这个意志没有传递任何复杂的讯息,没有解释自己的来历,更没有嘘寒问暖。
它只是向陈义传递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饿。”
一个字。
简单,纯粹,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天地需要运转,星辰需要轨迹,这个存在的饥饿,本身就是一种法则,一种必然。
陈义瞬间明白了。
他养的这条“龙”,这位沉睡的“老祖宗”,根本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守护神。
它是一个有着最原始、最纯粹本能的恐怖存在。
就在这个念头传递过来的瞬间,陈义体内那枚刚刚融合了圣枪规则的“阴阳两判鳞”,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碎裂成了齑粉。
不等陈义反应,那青铜巨棺中苏醒的力量,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些碎片与自己的气息糅合在一起,重新凝聚成了一枚前所未见的龙鳞。
这枚龙鳞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沌色,表面光华流转,不再直接赋予陈义某种能力。
它呈现出了一幅流动的影像。
影像中,云雾缭绕,一座巍峨的古刹坐落在山巅。
镜头拉近,古刹庭院中,一棵枝繁叶茂、宛如华盖的菩提树出现在画面里,树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由千年香火与信众愿力凝聚而成的浓郁金光。
京城,西山,碧云寺。
一个清晰的信息伴随着图像,烙印在陈义心头:
老祖宗想“吃”掉这棵树,以及它身上凝聚了千年的香火信仰之力。
这枚龙鳞,不是法宝,不是力量。
它是一份“菜单”。
而他陈义,作为“养龙人”,就是负责为这位老祖宗“采购食材”的伙夫。
一个“不”字刚在他心底升起,陈义便感到体内的紫金龙气猛然躁动不安,与那股来自巨棺的饥饿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是一种最直接的警告——
如果老祖宗饿了,第一个被吞噬的,可能就是他这个负责喂养的“龙气容器”。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福伯领着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秦老。
可此刻的秦老,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他一踏入苏家大宅的范围,脸色就瞬间变得煞白,惊疑不定地看着书房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几乎是挤出了几个字:
“它醒了?”
秦老的视线死死锁定陈义,眼中满是复杂与凝重,他揭示了“执绋人”这个身份背后,最残酷的真相。
执掌国运,不仅仅是引导与守护。
更重要的,是要“供奉”这位沉睡在国运龙脉最深处、维系着炎黄一脉气运的始祖。
历代执绋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它的“养龙人”。
陈义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将那枚混沌色的“菜单龙鳞”展示给秦老看。
秦老的视线触及龙鳞,看清了那清晰无比的碧云寺菩提树影像。
他盯着陈义看了半晌,最终挤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小子,你接过的最难的活儿,现在才真正开始。”
陈义收回手,那枚龙鳞隐入掌心。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接受了宿命的平静。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还在地上喘息的胖三等人,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都别愣着了,收拾家伙,准备接活儿。”
胖三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听到这话,一张胖脸瞬间又白了,颤着声音问道:“义义哥,这、这菜单上的地方是碧云寺啊!那可是大功德的古刹!咱们咱们这是要去拆庙啊?!”
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陈义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书房,走向大门,夜风吹动他的衣角,声音清晰地传来。
“不。”
“义字堂有义字堂的规矩,这次咱们不抬棺,也不拆庙。”
他顿了顿,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过头,眼中的光芒比夜里的寒星还要亮。
“咱们是去‘化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