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长虹,如一道横贯天地的伤口,撕裂了那片伪善的圣光。
那不是攻击,是引渡。
不是毁灭,是救赎。
“回家”
“带我回家”
“杀了它!杀了这个骗子!”
刹那间,那片粘稠如实质的“圣光领域”内部,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怨毒嘶吼。
无数张扭曲痛苦的面孔,从圣洁的光芒中挣扎着浮现,它们猩红的眼眸不再迷茫,而是带着滔天的恨意,齐刷刷地转向了那杆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无上威严的圣枪。
囚徒,要撕碎囚笼。
燃料,要点燃主人。
“不!回来!以神之名,我命令你们,回来!”
安杰洛脸色惨白,惊恐地咆哮。
他试图重新掌控这些被他奴役了数百年的力量,可那道“还乡图”点燃的,是这些异乡亡魂最原始、最不可违逆的执念。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在圣光领域的核心处响起。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碎裂声密集如雨,那片不可一世的“神国”雏形,就像一个被从内部敲碎的鸡蛋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圣洁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冤魂反噬的漆黑怨气。
“噗——!”
安杰洛首当其冲,一口猩红的鲜血猛地喷出,身上的红袍圣光瞬间熄灭,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迅速萎靡下去。
他身后那十二位结成“审判法阵”的红衣主教,更是凄惨。
他们与安杰洛力量相连,与圣枪的根基相通,此刻信仰崩塌,力量反噬,一个个如遭雷击,齐齐喷血倒地,身上的圣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面色惨白如纸。
所谓的“十二门徒审判法阵”,顷刻间土崩瓦解。
笼罩教堂的压力,烟消云散。
胖三那杀伤力极强的嚎丧声也适时停下,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咂咂嘴:“嚯,这帮洋鬼子,吐血都吐得这么整齐划一,还挺有仪式感。”
“闭嘴。”陈义淡淡吐出两个字。
他迈开步子,神情自若,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那片正在崩溃的光与暗之中。
那些狂暴的冤魂,在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便会主动避让开来,仿佛在迎接一位为它们带来解脱的君王。
陈义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停在了那杆光芒尽失、从半空中“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的圣枪面前。
这杆曾经威震西方、饮血无数的传奇圣物,此刻就像一根被人丢弃的生锈铁矛,黯淡无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枪身上甚至还萦绕着一丝无法散去的恐惧。
陈义蹲下身,却没有去碰它。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入殓的古老遗物。
随后,他对着身后的猴子和老七,偏了偏头。
一个眼神,足够了。
猴子和老七立马扛着工具上前,从一个布包里,取出一卷崭新的、洁白如雪的柔软棉布。
他们没有半分不敬,更没有胜利者的姿态,而是严格按照抬棺匠为尊贵逝者“净身穿衣”的规矩,一人执头,一人执尾,将那卷白布缓缓展开。
然后,他们以一种极为专业、极为细致的手法,将这杆冰冷的圣枪,从枪尖到枪尾,一层、又一层地仔细包裹起来。
那动作,轻柔而庄重。
仿佛包裹的不是一杆凶器,而是一具需要被尊重与安息的尸骸。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老和周文谦,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想过陈义会毁了它,或者封印它。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为一件来自西方的圣物,举办一场最纯粹、最东方的入殓仪式。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一种来自不同文明、不同规矩的、降维打击。
当圣枪被完全包裹成一个洁白的“长条”后,陈义才缓缓站起身,吐出两个字。
“开棺!”
“得嘞!”
大牛闷吼一声,上前一步,将那口从头到尾只出场了一次的“百年柳木迎宾棺”重重顿在地上,双手发力,棺盖“轰”的一声被推开,露出黑洞洞的棺口,仿佛一张准备迎接“贵客”的深渊巨口。
陈义弯下腰,亲手托起那被白布包裹的圣枪。
他迈步上前,动作沉稳,神情肃穆,郑重地将这杆在西方历史上留下赫赫凶名的圣物,缓缓地、平稳地放入了棺材之中。
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合棺!”
陈义退后一步,声音冰冷。
“轰隆——!”
猴子和老七猛地发力,那重逾千斤的棺盖轰然落下,与棺身严丝合缝地扣合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尘埃落定。
义字堂,以最传统、最霸道、也最讲“规矩”的仪式,为这件远道而来的西方圣物,完成了它在这片东方土地上的“入殓”大典。
做完这一切,胖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角色。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早就打印好的账单,大摇大摆地走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安杰洛面前,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蹩脚到极点的发音,一字一句地念道:
“hello, sir”
“ternational…嗯…ternational service, double price we provide one-s service fro visitg, cryg, to ff…all cded”
“cash only, thank you”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张写着一串长长零的账单,彬彬有礼地递到了安杰洛的眼前。
安杰洛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着。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又看了一眼眼前这张写满“服务费”的账单。
他那因为信仰崩塌而变得灰败的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是屈辱,最后,化作了一股冲天的怒火。
“噗——!”
又一口老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
安杰洛两眼一翻,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得,连小费都省了。”胖三撇撇嘴,收回账单,还细心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子,“服务态度这么好,下次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啊,亲。”
陈义没再理会这群信仰崩塌的驱魔人,对着秦老和周文谦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抬棺,回府。”
一声令下,义字堂八人重新归位,扛起那口装着圣枪的特殊“国际棺”,在一众官方人员混杂着敬畏、恐惧与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迈着沉稳而独特的步点,扬长而去。
只留下身后破碎的教堂,一地狼藉,和一群需要重新思考人生的神职人员。
回到苏家老宅。
大门紧闭,福伯早已在门内等候。
陈义没有停留,直接下令:“将这口棺材,送进书房。”
这口装着圣枪的“迎宾棺”,被八人一路抬进了书房,最后停在了那面冰冷的生铁墙壁前。
大牛再次上前,按照特定的节点敲击,密室的门缓缓开启。
陈义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将那口“迎宾棺”推入了漆黑的密室,将其与那尊三米多高的青铜巨棺,并排放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亲手打开了迎宾棺的棺盖。
霎时间,一股与东方截然不同的、充满了侵略性与净化意志的残余力量,从圣枪上散发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旁边的青铜巨棺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棺身猛地一震。
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吸力,从青铜巨棺内爆发!
那杆被白布包裹的圣枪,连同它承载的数百年杀伐、信仰与规则之力,瞬间被那股吸力拉扯过去,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青铜巨棺之中!
整个过程,快到连陈义都没能完全看清。
青铜巨棺在吞噬了圣枪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吐出龙鳞作为“报酬”。
嗡——嗡——嗡——
它整个巨大的棺身,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棺椁表面那些古朴、深奥的纹路,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不定,仿佛内部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
一股完全不同于炎黄文明体系的“规则”之力,正在它的内部横冲直撞,试图反客为主。
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根源,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体系,在这一刻,于这口神秘的青铜巨棺之内,爆发了最原始、最根本的碰撞与吞噬!
陈义脸色一变,体内的紫金龙气瞬间运转到极致,随时准备出手镇压。
这青铜巨棺是义字堂的根,更是他如今力量的源泉,绝不容有失!
然而,就在这时。
那剧烈的震颤,突然停止了。
所有闪烁的纹路,也瞬间归于沉寂。
整个密室,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陈义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口仿佛陷入沉睡的青铜巨棺,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突然。
一个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响起。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陈义的耳中,穿透他的神魂,直抵他的意识最深处。
那不是轰鸣,不是震动,更不是任何言语。
而是
咚!
一声强而有力的心跳。
沉稳、古老,带着与这片神州大地同根同源的脉动。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心跳声,正是从他面前这口巨大的青铜巨棺之内传来的!
沉睡在巨棺里的那位“老祖宗”。
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