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灵纹守护之门在苏晚晴的血脉之力催动下,开启了足够数人并行的缝隙。门扉之后,并非想象中被冰封的城市内部,而是更先一步的过渡空间——一片如同宇宙初开般、深不见底的幽深黑暗。唯有那苍凉、古老、精纯至极的灵气,如同压抑了万古的叹息,持续不断地从门缝中涌出,冲刷着门外冰窟中的每一寸空气,也涤荡着众人疲惫的身心。
“这灵气与现今完全不同。”萧冰儿深吸一口,冰眸中闪过一丝异彩,“纯净、浩瀚、充满生机,却又带着一种被时光凝固的沉郁。没有半分天道浸染的痕迹。”
“当然不同,”黄伯又灌了一口酒,咂咂嘴,看着那黑暗深处,“这是灵界破碎前,最本源的天地灵气,是混沌初开、规则自然孕育出的‘原初之气’。现在的灵气,都被那天道老儿当饲料加工过了,加了‘料’的。”他口中的“料”,自然是指天道用以控制、标记众生的规则枷锁。
林玄扶着苏晚晴,让她靠在一块冰棱上休息恢复。苏晚晴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她闭目感应着门内涌出的灵气,体内的灵族血脉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甘霖,贪婪而顺畅地吸收着这同源的力量,快速恢复着消耗。同时,那股血脉与遗迹的共鸣并未因开门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具指向性,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一股苍凉、古老、精纯至极且与当今天道格格不入的灵气扑面而来。
片刻之后,苏晚晴睁开眼,对林玄点点头:“我好多了。门后的灵气对我恢复很有帮助。而且我感觉到里面有种强烈的引导,不是危险,更像是一种回家的指引。
林玄点点头,看向众人:“都准备好了吗?门后情况不明,黑暗诡异,灵气虽纯,却也未知。我们可能踏入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环境。记住,进入后保持阵型,不要分散,一切以安全探查为先。”
石坚虽然重伤未愈,但坚持要一同进入,木清只得将一些应急丹药塞在他手里。柳轻眉和炎烈检查了各自的装备和符箓。墨渊激动地整理着记录用的玉简和拓印工具,手都有些发抖。阿土则默默感知着门后的地面波动,试图提前探查一二,却只觉得一片虚无混沌。
“走吧。”林玄不再犹豫,世界树的力量在体内悄然流转,淡金色的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柔和的光晕,既能照明,也带有微弱的净化与守护效果。他率先迈步,走向那敞开的门缝。
门后是幽深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时代。
一脚踏入黑暗,仿佛跨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门外冰窟中的幽蓝光芒和符文光辉瞬间被隔绝、吞没,视野陷入绝对的漆黑。并非没有光,而是这黑暗仿佛具有实质,能够吸收、吞噬一切光线和神识探查。林玄体表的淡金光晕,在这里也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再远处便如同被浓墨浸染,模糊不清。
不仅仅是视觉和神识受限,空间感也变得极其怪异。明明只是踏入门内一步,却仿佛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柔软的、略带弹性的、仿佛由最纯净的黑暗凝聚而成的“地面”。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浓郁的、精纯的古老灵气,但同时也充满了一种沉重的时间凝滞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尘埃之上。
众人紧随林玄之后,鱼贯而入。苏晚晴进入后,颈后的灵族印记再次发出微光,她闭上眼,似乎在仔细感应着那血脉的指引。萧冰儿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冰蓝色光晕,与林玄的金光相互映衬,略微扩大了照明范围。炎烈想点燃“永续暖炉”增加光亮,却发现炉火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摇曳不定,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
黄伯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踏入黑暗后,没有立刻走动,而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又用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似感慨,似追忆,又似警惕。
“都小心点,”黄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少有的严肃,“这里不是普通的通道,是当年灵界大能用莫大神通开辟的‘时空夹层’或者说‘缓冲带’。目的是隔绝内外,保护里面那座城不受时光侵蚀和某些存在的窥探。这里的空间规则有点‘粘稠’,走的时候注意脚下,别乱碰东西,也别乱释放大范围法术,小心引起规则涟漪反噬。”
果然,当众人试图正常行走时,发现仿佛置身于粘稠的胶水中,动作变得迟缓费力。灵力运转也受到了无形的压制,变得滞涩。唯有苏晚晴,在血脉指引下,行动似乎不受太大影响,反而那精纯的灵气让她如鱼得水。
“跟我来。”苏晚晴睁开眼,翠绿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她指着一个方向,“指引在那边,似乎是这片黑暗的出口,或者连接真正城市的‘桥梁’。”
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黑暗不仅吞噬光线,也吞噬声音,连彼此的脚步声都显得沉闷而遥远。只有众人身上散发的微弱灵光和呼吸声,证明着彼此的存在。墨渊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声惊叹:“不可思议这绝非自然形成!这是将空间本身折叠、凝固、再填充以最纯净的寂灭暗元素形成的‘绝对屏障’!理论上连时间都能隔绝!灵界在空间法则上的造诣,竟到了如此鬼神莫测之境”
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感在这里也变得模糊),前方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道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乳白色光晕,如同黑暗海洋尽头的灯塔。光晕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光源,而是仿佛从一片“薄膜”后面透射过来。
随着靠近,那光晕逐渐清晰、扩大。众人终于看清,那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的“光幕”,横亘在黑暗的尽头。光幕之上,流淌着无数细密的、银白色的符文,与之前城门上的符文同源,但更加复杂、玄奥,仿佛在维持着某种平衡与隔绝。
而透过这半透明的光幕,他们隐约可以看到光幕之后的景象——那才是他们之前在冰穹之上俯瞰到的、被冰封的“望乡城”的真实内部!只是,从这道“缓冲带”看过去,城市并非完全被冰封,或者说,冰封的形态与外界看到的截然不同。
光幕之后的城市,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如同晨曦薄雾般的柔和白光之中。建筑清晰可见,街道整洁,甚至能看到一些凝固在半空中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冰花”或能量结晶,但它们并非死寂的寒冰,反而像是某种高度浓缩、固化的纯净灵力。城市中那些被冻结的灵族身影,也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安眠,面容宁静,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庄严。
“这才是真正的‘冰封’?”柳轻眉喃喃道,“不是被严寒冻结,而是被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将整个城市、连同时间、灵力、生命状态,都恒定在了某个完美的‘静止’瞬间?”
“永恒静滞结界。”黄伯给出了答案,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好大的手笔!燃烧了至少三位灵界大圣的本源,结合空间与时光的最高法则,将整座城、连同城中的一切,都拖入了‘刹那永恒’的状态。外面的玄冰,不过是这个结界泄露出的些许余威,与极北寒力结合形成的‘外壳’。真正的核心,在这里。”
他指着那道光幕:“穿过这层‘界膜’,我们才算真正进入‘望乡城’。不过,进去容易,出来难。这结界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筛选。非灵族血脉或未经许可者进入,恐怕会触动里面的防御机制,或者永远迷失在时光静滞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苏晚晴。她走上前,将手轻轻贴在流淌着符文的光幕上。光幕微微荡漾,泛起涟漪。她颈后的印记再次发亮,与光幕上的符文产生了共鸣。这一次,她没有耗费太多力气,只是凭借着血脉的亲和与之前开门时建立的“认证”,光幕便如同水帘般,自她手掌接触处,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缺口。
缺口之后,那股苍凉、古老、精纯至极的灵气更加浓郁,仿佛实质。同时,一种宏大、悲壮、又充满希冀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透过缺口涌出,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门后的世界,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那不是简单的遗迹,而是一个被时光遗忘、保存着灵界最后火种与记忆的——“永恒刹那”。探索,即将进入最核心、也最危险的阶段。林玄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片朦胧的白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