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心中了然,面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
她迎着徐静芳那充满期盼和审视的目光,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承诺道:
“干妈,您放心吧,我会的。
泽远是弟弟,我当姐姐的,肯定会多看着他的。”
听到这个保证,徐静芳脸上立刻绽放出满意的、喜笑颜开的笑容。
“哎!好!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干妈就彻底放心了!”
她就这么一直将林晚秋送到学校的大门口,还站在门口的树荫下,
依旧依依不舍地拉着林晚秋的手说个不停,
把一个疼爱干女儿的“干妈”姿态做得十足十。
路过的学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亲热的一幕。
“行了,快进去吧,别眈误你学习。”
徐静芳嘴上说着让走,手却还拉着。
临了临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叮嘱道:
“对了,晚秋,记住啊,晚上在食堂就别打饭了,肚子留着,
干妈五点半左右就过来接你,咱们回家吃好吃的去!”
说完,她才终于松开手,冲林晚秋挥了挥,满脸笑容地看着她走进校门,直到林晚秋的身影拐过弯,再也看不见了,
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了一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得象个年轻了十岁的姑娘。
回到家,徐静芳的心情好得就象窗外明媚的阳光。
她将路上特意绕道菜市场买来的活鱼和五花肉“啪”地一下放在厨房的案板上,
又把网兜里的青菜、豆腐、鸡蛋一一拿出来摆好。
这些在平时都需要凭票限量供应的好东西,
今天却被她毫不吝啬地堆满了厨房的小桌。
她一边系上围裙,一边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是那种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哼的老调子,
但今天从她嘴里哼出来,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轻快和喜悦。
她拿着菜刀,“哐哐哐”地在案板上剁着姜末,力道都比平时大了几分,
似乎要把心里的高兴劲儿全都使出来。
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客厅,穿过门框,正好能看到自己儿子陆泽远的背影。
他正坐在书桌前,背挺得笔直,头微微低着,
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连她回来这么大动静都没察觉。
就是这个认真学习的劲头,真象他爸。
徐静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满意和欣慰。
她仿佛已经看到,儿子在自己规划好的道路上,稳稳当当、前途无量。
至于那些可能出现的岔路和障碍,已经被自己亲手、巧妙地一一清除了。
这时,在里屋看报纸的陆建国走了出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厨房里琳琅满目的菜,有些诧异地问道:
“老婆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我瞅着这架势,还以为要提前过年了呢。”
徐静芳回头,冲着丈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笑容:
“你别管了,老陆。这些菜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推着陆建国的肩膀往外走,一边推一边说:
“你呀,趁着天还好,出去溜达溜达,找老张下下棋去。
不过记着啊,早点回来,别玩野了。
晚上家里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重要客人?”陆建国更好奇了,“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静芳把丈夫推到门口,笑得象个小女孩一样,
“我先卖个关子。等客人来了,我跟你们宣布一个大好事儿!
我保准,你和泽远听了,都得跟我一样高兴!”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把陆建国推出了家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将丈夫所有的疑问都隔绝在了门外。
做完这一切,她心情舒畅地回到厨房,看着这一堆食材,
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着晚上的菜单:
红烧鱼、走油肉、白斩鸡、再炒两个素菜,还得炖个汤认干女儿的第一顿饭,
必须得办得丰盛又体面,要让那孩子感受到家的温暖和诚意。
她一边洗菜,一边忍不住又哼起了那个轻快的小曲儿,
厨房里满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她愉悦的哼唱声,
交织成一曲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胜利的乐章。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徐静芳果然说到做到,掐着点儿就到了学校门口,亲自来接林晚秋。
一路上,她依旧挽着林晚秋的骼膊,嘘寒问暖,
把一个慈母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生怕怠慢了这个新认的干女儿。
陆家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
是那种混杂着肉香、鱼香和酱油香气的,独属于家庭厨房的温暖味道。
林晚秋拎着一小袋水果,刚踏进陆家的门坎,
还没来得及换鞋,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泽远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大概是在书桌前坐了一整个下午,神情带着几分苦读后的疲倦,
正习惯性地伸着懒腰,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
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门口时,整个人瞬间就定住了。
门口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不是林晚秋是谁?
陆泽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直了,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以为是自己学习太久,看书看花了眼,出现了幻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时,
门口那个人影依旧清淅地站在那里,正微笑着看着他。
真的是她!
真的是林晚秋来了!
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她就是母亲口中说的那个“重要的客人”?
这个念头让陆泽远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他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璨烂的喜悦。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穿着拖鞋,连忙几步跑了过去,迎上前去。
“林晚秋,你”
他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那份激动和兴奋还没来得及完整地表达出来,
就被身旁母亲徐静芳的一句话给硬生生打断了。
徐静芳看着儿子那副冒失的样子,眉毛一挑,带着几分嗔怪和眩耀的口气,朗声说道:
“泽远,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毛毛躁躁!
跑这么快,也不怕你干姐姐笑话!”
说完,她又转过头,亲热地对林晚秋说:
“晚秋,你看,我怎么说来的,你这弟弟啊,就是个没长大的娃娃,不成熟得很。”
这几句话,每一个字都象是一道惊雷,在陆泽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那璨烂的笑容瞬间凝固,
所有的激动和喜悦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又愣愣地看向林晚秋,
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在疯狂地回荡、盘旋、撞击。
干姐姐?
弟弟?
这两个称呼,象两个沉重无比的铁锤,一锤接着一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刚刚还满心欢喜,准备迎接心上人的到来,怎么一转眼,
心上人就变成了自己的“干姐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