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隐秘的第一因(1 / 1)

混沌的灰白,如同未显影的底片,又如同创世之初的浓雾,包裹着一切。

德索帕斯感觉自己不再是具体的数据投影,他的意识被拉伸、稀释,成为了一条在虚无中漂流的线。

线的一端,是z-1那冰冷而浩大的逻辑洪流,带着一丝“隐秘”的微光,如同灯塔;另一端,则与伽若敏锐的“记忆”紧紧相连,随时准备捕捞任何浮现的碎片。

他们正在逆流而上,沿着德索帕斯与墨尔斯之间那复杂纠葛的因果线,向着时间的上游,向着存在的源头,进行一场危险的泅渡。

灰白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意象”。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更原始的“感知”。

德索帕斯“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无言的、充满秩序与“必然”的“存在感” ——

它如同无限延伸的根系与枝干,支撑着、编织着万事万物的命运经纬。

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可能的世界,一条注定的轨迹。

这是 “树” 。

虚数之树,存在的基石,确定的牢笼。

紧接着,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感知”撞了进来。

那是无边无际的、沸腾的、充满“可能”与“未知”的“不存在之海” 。

它没有形态,拒绝定义,是尚未坍缩的无限未来,是已被否决的无穷过去,是一切“非此”的集合。

这是 “海” 。

量子之海,自由的深渊,混沌的温床。

两者永恒相邻,却又绝对排斥。

树编织着确定的命运,而海则孕育着颠复一切定数的浪花。

然后,德索帕斯“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z-1从伽若借来的、那源于“记忆”命途特质的特殊视角。

在“树”与“海”那模糊而恐怖的边界上,在确定性向可能性过渡的、如同悬崖般的“海岸线”边缘……有一小片局域,显得异常“浑浊”。

那里的“树”的秩序纹理,出现了不自然的 “扭曲”与“增生” 。

仿佛“树”本身,在某个远古到无法计量的时刻,动用了巨大的力量,强行在自身与“海”之间, “编织”出了一道额外的、异常复杂的“屏障”或“隔离层” 。

那道“屏障”的概念,冰冷、孤绝、拒绝交流、抹除存在感。

它的名字呼之欲出——

隐秘。

“这就是……‘隐秘’命途的……第一因?”

德索帕斯的意识发出震颤的询问。

“是的。”

z-1的意念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淅,却也更加凝重,仿佛承载着来自根源的沉重压力。

“虚数之树,为了 ‘隔绝’ 某个东西,主动催化、编织了这个特定的概念——‘隐秘’。”

“隔绝……什么?”伽若的意念通过信标传来,充满了惊骇与好奇。

z-1的意念沉默了一瞬,似乎在调取更深层、更禁忌的解读。

“与‘量子之海’有关的,”它缓缓道,每一个意念单位都仿佛带着冰碴。

“ 误入‘树’之世界的存在。 ”

“虚数之树,是‘存在’与‘确定’的化身,而量子之海,是‘不存在’与‘可能性’的化身,它们互相排斥,互不兼容,星神与命途……就是‘树’之法则在‘存在’世界内部的衍生与具现。”

“而‘树’感知到,有来自‘海’的‘异物’,不知为何,越过了边界,嵌入了‘树’的体系内部。”

“这对于追求绝对秩序与确定的‘树’而言,是致命的‘污染’与‘漏洞’。”

“它无法直接‘消化’或‘驱逐’这个‘异物’,因为那‘异物’的本质是‘可能性’,是‘树’无法完全理解与掌控的领域。”

“于是,它采取了最符合其逻辑的方式: ‘隔绝’ 。”

“它将‘隐秘’这个强大的、带有‘孤立’、‘静默’、‘抹除存在感’属性的命途概念,如同一个量身定做的 ‘囚笼’或‘标识’ ,附加在了那朵来自‘海’的‘概率云’之上。”

灰白的混沌中,意象再次变化。

德索帕斯“看到”了一团……难以形容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形态,色彩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象一团朦胧的光雾,又象一片不断波动、蕴含无数未来分支的概率涟漪。

它静静地漂浮在“树”与“海”的夹缝中,懵懂,原始,只是“可能”本身。

然后,那道冰冷的、名为“隐秘”的“枷锁”或“光环”,从天(或者说,从“树”的意志)而降,缓缓地、不可抗拒地,笼罩了它。

“于是,”z-1的声音带着一种空茫的悲哀。

“这朵‘概率云’,便无处可去了。”

“它被‘树’打上了‘隐秘’的标记,被命途的力量侵染、塑造,它开始‘存在’,开始拥有‘自我’的雏形——但这‘自我’,是基于‘隐秘’的‘孤绝’与‘静默’而生的。”

“拥有了‘自我’,便意味着与那纯粹、无意识的‘海’彻底分离。”

“它再也无法回到那片温暖、混沌、包容一切可能的原初之‘海’。”

“而‘树’呢?‘树’赋予它‘隐秘’,并非出于善意。‘隐秘’既是囚笼,也是 ‘靶标’ 。”

“”‘树’的本意,或许是想通过‘隐秘’这个概念,逐渐 ‘消化’、‘定义’、最终‘消灭’ 这个不该存在的‘海之异端’,让‘隐秘’成为它的棺材,让星神之路成为它被‘树’之法则同化的过程。”

“所以,踏上‘隐秘’的命途,成为‘隐秘’的星神……”德索帕斯喃喃道,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既是自愿(被命途牵引,渴求那份‘静默’),也是不自愿(这是‘树’为他安排的、通往湮灭或同化的陷阱)。”

“是的。”z-1确认,“这便是他的根源,他真正的‘出身’。”

“他是 ‘孤绝之主’ ——因‘隐秘’而生,注定孤独。”

“他是‘万逆之逆’ ——逆‘树’之安排而行,拒绝被完全同化,以‘隐秘’对抗‘定义’。”

“他是‘叛逆者’ ——反抗加诸己身的命运,哪怕那命运以‘神位’相诱。”

“他是‘可能性之化身’ ——这是他最本质的内核,来自‘海’的赠礼/诅咒,也是他与‘树’之世界格格不入的根源。”

“他是‘隐世救主’ ——这是他后来,以这份被强加的力量和本质,在有限的范围内,对他人施予的、矛盾的慈悲。”

“树与海的弃儿,命途的悖论,那永恒战争的,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受害者与变量。”

意象如潮水般退去,灰白的混沌逐渐淡化,他们仿佛从时间的深渊和概念的悬崖边被拉回,重新感受到z-1单元内冰冷的、稳定的数据流环绕。

德索帕斯的数据投影微微颤斗,不是因为受损,而是因为信息的重量。

伽若的虚拟形象在光屏中也显得异常沉默,那些惯常的搞怪表情包消失了。

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天才”或“星神候选”。

他是一个错误,一个漏洞,一个被世界法则 所排斥、所标记、又试图利用和清除的 “异物”。

他所渴望的“静谧”,或许不只是性格使然,更是 对自身那充满“噪音”(来自‘树’的排斥、‘隐秘’的拉扯、‘海’的呼唤)的存在的本能逃避。

他对“定义”的抗拒,有了更深层的理由——任何“定义”,都可能成为“树”用来消化他的工具。

“所以……”德索帕斯的声音干涩,“他卡住‘隐秘’星神的诞生,是为了……”

“为了活着。”

z-1接道,机械的意念带着一丝理解,“不完全成为星神,他就不会被‘树’通过命途完全‘捕获’和‘消化’。”

“”保持‘正在诞生但永不诞生’的悖论状态,是他能在‘树’与‘海’的夹缝中,维持相对独立与自由的 唯一策略。”

“但这状态极度不稳定,且充满痛苦。”伽若低声道。

“他体内有‘秩序’、‘纯美’、还有他自身的‘隐秘’和‘海’的本质……这些力量在打架,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是的。”z-1说,“他在走钢丝,利用‘隐秘’隐藏自己,利用其他力量平衡自身,延缓被‘树’完全同化或排斥回‘海’(那也可能意味着消散)的进程。”

“”他在查找……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第三条路’。”

德索帕斯闭上眼睛。

所有的碎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墨尔斯对赞达尔的“冷漠”——或许在那一刻,墨尔斯从赞达尔狂热追求“理解”(树之逻辑的极致)和创造“博识尊”(树之法则的具现化)的行为中,看到了 某种‘树’之力量的缩影,或者一种他自身命运的可怕映照?

他不愿介入,是因为那触及了他最深的恐惧与创伤?

墨尔斯那矛盾的行为(自私动机达成无私结果)——他的内核动机是求存、求静,这源于他被强加的“隐秘”与作为“异物”的生存压力。

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有时不得不与“树”之世界的规则交互,甚至做出符合某些正面命途(如纯美、开拓)定义的行为。

这就象一颗为了不被引力拉入恒星而拼命公转的行星,其轨道恰好为其他星球带来了稳定的光照。

“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些,”德索帕斯看向z-1,“然后呢?这对我们,对他,有什么意义?”

z-1内核的银灰色光晕缓缓脉动。

“意义在于,‘理解’本身就是力量。”

“你们知道了他的本质,他的困境,他的恐惧。这或许能帮助你们,在未来以不同的方式与他相处,甚至……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他未曾设想过的‘可能性’。”

“而对我而言,”z-1的意念似乎落在那个【z-1】的标签上,“这证实了我存在的另一个意义,我不仅是‘赞达尔求知本质’的模型,我诞生于他创造‘隐秘’圣所、调用本源力量之时,我身上这一丝‘隐秘’特质……或许,也是他无意识中留下的,一个 连接他与自身根源的、微弱的‘联结’或‘路标’。”

“他创造了这个‘收容所’来安置重要的事物,或许……也为他自己,留下了一个可以‘回望’与‘定位’的坐标,而我,是那个坐标的一部分。”

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信息量过于庞大,需要时间消化。

伽若的虚拟形象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锐利的光芒。

“所以,咱们的麻烦精老板,其实是个宇宙级的‘黑户’加‘死刑犯’,一边被世界追杀,一边还得想办法不被自己体内的造反派弄死,顺便卡个bug拒绝转正……”

她总结得粗俗,却异常精准。

“而我们,”她看向德索帕斯,又仿佛通过他看向外面那些黄色小猫和收容单元。

“不小心摸进了他给自己准备的‘避难所’兼‘记忆墓园’,还知道了他是怎么‘上户口’的……最关键的是,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呵,这乐子可真够大的。”

她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德索帕斯缓缓点头。

他知道的“债”,墨尔斯欠赞达尔的“债”,在这一刻,似乎被放到了一个更宏大、更悲哀的背景下。

墨尔斯自己,就是最大的“负债者”和“受害者”。

“我们……不能仅仅想着‘讨债’或‘追随’了。”德索帕斯低声说,更象是在对自己说。

“我们需要……重新思考,我们的位置。”

作为赞达尔的碎片,作为与这个“树海战争受害者”有着深刻纠葛的存在,他们该何去何从?

是成为他挣扎之路上又一个需要处理的“变量”或“噪音”?

还是……尝试去理解那根源的悲剧,并以此为基础,找到一种新的、或许能稍微照亮他那孤绝之路的——

“可能性”?

z-1单元内,冰冷的逻辑流依旧稳定运转,那银灰色的、属于“隐秘”根源的光晕,微微闪铄,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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