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删除”意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伽若感觉自己数据投影的边缘已经开始模糊、剥落,像被橡皮擦缓缓抹去的铅笔字迹。那些黄色小猫空洞的灰白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纯粹的执行逻辑——消除噪音,恢复静谧。
阿哈的隔间还在欢快地冲撞、轰鸣,加剧着这场灾难,但“欢愉”星神的概念模型似乎乐在其中,丝毫不在意自己也可能被一并“删除”。
玩脱了。
真的玩脱了。
伽若的思维在高速运转,求生本能压过了恐惧。
硬抗?不可能,她的本质是“信息”和“记忆”,对抗这种根源性的“抹除”权柄,如同以卵击石。
求饶?对着这些没有感情的协议执行程序?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瞬间,一个荒谬的、属于她自己的“黑历史”,闪电般划过脑海。
空光锥。
那个该死的、墨尔斯以前专门用来对付她的“禁闭神器”。
作为一个以“信息传播”和“存在感”为生的无漏净子兼情报贩子,伽若最讨厌的就是“寂静”和“被遗忘”。
而墨尔斯,精准地抓住了这点。
每当她直播时口无遮拦惹出大麻烦,或者刺探情报过于深入触及某些红线(通常是墨尔斯自己的红线),那个麻烦精老板就会面无表情地掏出一个特制的、内部空无一物的“光锥”,把她塞进去。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关押,而是一种概念性的“隔离”。
在空光锥里,她无法对外发送任何信息,也无法接收外界的信息流。
她被暂时地从“信息的海洋”中打捞出来,晾在一个绝对静默、绝对孤独的“岸边”。
对她这个忆者而言,那比任何物理刑罚都难熬。每一秒都象永恒。
而现在……
伽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如果“删除”是将她从这个数据层面彻底抹去,归于虚无。
那么,“关进空光锥”,至少还保留了“她存在”这个事实,只是被“隔离”和“静默”了。
一个是彻底的终结,一个是暂时的囚禁。
两害相权……
伽若咬咬牙(虽然数据投影没有实际的牙),不再试图对抗那股抹除的浪潮,反而集中起全部的意念,做了一件让那些黄色小猫逻辑都短暂卡顿的事——
她开始 主动地、大量地、疯狂地 回忆并 外放 所有关于那个“空光锥”的记忆数据!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一种…… 自我指涉的“召唤”。
【内容:墨尔斯面无表情地举起空光锥,对准正在直播爆料公司食堂偷工减料的伽若。】
【附注:当时的心理活动:完蛋,又要被关小黑屋了,这次不知道要关多久,我的观众会想我的……】
【内容:空光锥内部,绝对寂静,连自己的思维回响都听不到,时间感完全错乱。】
【附注:当时的心理活动:我要疯了,真的,放我出去,我保证再也不黑你的安保系统像土豆了……】
……
大量关于“被墨尔斯用空光锥关禁闭”的详细记忆,混合着当时的懊恼、抓狂、无聊以及一丝丝(她绝不承认的)习惯性的依赖,如同井喷般从她这团五彩数据风暴中爆发出来,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层由 “被关禁闭的记忆” 构成的、奇异的数据屏障。
这行为太诡异了。
黄色小猫集群的抹除进程,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逻辑难题:它们要删除的是“噪音源”(伽若),但这个“噪音源”正在主动提供大量关于 “如何被静默处理” 的详细信息。
而这些信息本身,又构成了新的“噪音”(记忆数据流)。
更要命的是,在这些记忆数据中,反复出现一个高权限识别标识——墨尔斯(管理员k)的面部特征、生物信号残留、以及他使用空光锥时的特有能量签名。
执行协议遭遇了 自相矛盾的指令:
1 删除噪音(伽若及她的记忆数据)。
2 识别到与管理员k强相关的操作记录(关禁闭是k的授权行为)。
3 “关禁闭”本身,就是一种对目标(伽若)的“控制”与“静默”手段,其目的与当前“删除以恢复静谧”的次级目标,有部分重叠。
小猫们灰白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铄、碰撞。
它们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部表决。
抹除的浪潮,在触及伽若周围那层“禁闭记忆屏障”时,速度明显减缓,变得尤豫不决。
就在这时,伽若做出了更绝的一步。
她不再仅仅回忆,而是开始仿真构建。
以自身为内核,以那些“被关禁闭”的记忆为蓝图,调用她作为无漏净子对“信息结构”和“概念封装”的天赋能力,开始 现场手搓一个虚拟的“空光锥”!
这不是真正的、墨尔斯手里的那个实体(或高权限概念造物),而是一个基于强烈记忆和求生本能催生出的、形神兼备的“仿制品”。
一个半透明、边缘流转着细微封印符文的锥形轮廓,以伽若为中心,开始迅速凝实、合拢。
这个“仿制空光锥”形成的瞬间,它与墨尔斯遗留系统的“亲缘性”更高了——它完美复刻了“被k授权使用的静默工具”这一概念。
黄色小猫集群的判定,终于出现了决定性的倾斜。。】
【‘删除’指令暂停。】
【激活监控模式,观察‘自我静默’完成度。如未完成,或静默失效,则重启删除程序。】
(说白了,就是小猫们选择了“管理员的决策”,而非安保系统的防御逻辑。)
冰冷的抹除意志,如潮水般退去。
黄色小猫们依旧悬浮在空中,灰白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伽若,看着她自己把自己关进那个越来越凝实的“光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