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派演武场,山风拂过,带起细微尘土。场边恒山派众人摒息凝神,目光紧锁场中相对而立的二人。
令狐冲手持碧水剑,剑尖微颤,划出数个若有若无的圆弧,正是独孤九剑“破剑式”的起手,气机锁定陈默周身,查找着那无形中的“破绽”。他神情专注,再无平日惫懒。
陈默静立原地,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隐有微不可查的气流旋动,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唯有那股斩破一切的“意”凝而不发。他并未抢先出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兄台,小心了!”
令狐冲一声清喝,身形倏动!他并未直刺,而是脚踏八卦方位,身形飘忽如同鬼魅,碧水剑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并非攻向陈默要害,而是点向他肩井、曲池等寻常剑法绝不会优先攻击的偏门穴位,角度刁钻,速度奇快!这正是独孤九剑的精髓——料敌机先,攻其必救,专寻对手招式与气息运转间的间隙!
面对这匪夷所思、完全违背常理的一剑,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不退反进,并指如电,指尖那股霸刀真意骤然凝聚,却不显刚猛,反而带着一股缠丝般的柔劲,精准无比地迎向碧水剑的剑脊!
“叮!”
一声轻响,并非硬碰,陈默指尖气劲如同附骨之疽,黏在剑身之上,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道透去,竟让令狐冲那变幻莫测的一剑微微一滞,后续变化硬生生被打断!
令狐冲心中微惊,手腕急转,剑招立变!碧水剑仿佛活了过来,剑光暴涨,如狂风暴雨,又似天河倒泻,竟是同时笼罩陈默上中下三路,每一剑都虚虚实实,蕴含着数种后续变化,正是“破枪式”、“破箭式”等招意融汇,以攻代守,逼陈默硬接!
陈默脚步不动,身形却如风中柳絮,随着剑势微微晃动,间不容发地避开最凌厉的剑锋。他双手齐出,或指或掌,时而如大漠孤烟,直来直往,时而如江南细雨,绵密阴柔,将太玄经包罗万象、仿真万法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并非照搬任何一门武学,而是取其神意,信手拈来,每每在箭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力道偏转、化解令狐冲那精妙绝伦的剑招。
“叮叮叮叮……!”
气劲交击之声连绵不绝,如同珠落玉盘。场外观战的恒山派弟子看得眼花缭乱,心驰神摇。她们大多修为尚浅,只觉得掌门剑法如神,变幻无穷,而那青衫客的应对更是匪夷所思,往往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指一掌,却能恰到好处地遏制住掌门那如同天马行空般的剑势。
唯有几位年长的师太,如定逸师太等人,看得脸色愈发凝重。她们能看出,那青衫客从头至尾,脚步未曾移动半分,气息悠长平稳,显然未尽全力。而令狐冲虽剑法精妙,却始终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任他如何左冲右突,也脱不出对方的掌控。这是一种境界上的绝对差距!
令狐冲越打越是心惊。他自学会独孤九剑以来,虽不敢说无敌于天下,但同辈之中,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他全力施展的剑法。对方的内力似乎并不如何磅礴汹涌,但精纯凝练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更可怕的是那份对武学的理解和运用,仿佛天地万物皆可为武,信手拈来皆是妙招。自己的独孤九剑号称“破尽天下武学”,可对方的“武学”似乎根本没有定式,又如何去“破”?
激斗近百招,令狐冲已将独孤九剑的种种变化施展到了极致,剑光如网,笼罩四方,却始终无法攻入陈默周身三尺之内。反观陈默,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有馀暇微微点头,似乎在品评他的剑法。
终于,令狐冲剑势一收,飘身后退丈许,持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将碧水剑缓缓归入鞘中。
“兄台武功通神,令狐冲……远非对手。”他语气坦然,带着佩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生性豁达,胜败并非不能接受,只是首次在同辈人中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差距,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场边顿时一片哗然,恒山派弟子们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们心目中剑法超群的掌门,竟然……认输了?
陈默也收回了手指,周身那股无形的“意”悄然散去。他看着令狐冲,心中念头飞转。令狐冲此人,性格确有遐疵,行事也常率性而为,但他与自己并无仇怨,直接杀了,于情于理不合,更可能引来任我行、风清扬等不必要的麻烦。至于收服?陈默从不认为自己有所谓“王霸之气”,能让这等心性不羁的主角纳头便拜,那是脑残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他沉默了片刻,在令狐冲以及所有恒山派门人疑惑和略带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令狐掌门承让。你的独孤九剑,确有独到之处。”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直视令狐冲:“我听闻,日月神教圣姑任盈盈姑娘,身中‘三尸脑神丹’之毒,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令狐冲脸色骤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带着警剔与一丝怒意:“兄台此话何意?盈盈之事,乃我私事,不劳外人过问!”
三尸脑神丹是日月神教控制属下的歹毒药物,任盈盈身为圣姑却亦受此钳制,此事在高层并非绝密,但被一个陌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点破,令狐冲自然又惊又怒。
陈默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依旧淡淡道:“我无意探究你的私事,只是与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令狐冲眉头紧锁。
“不错。”陈默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可以提供彻底解除‘三尸脑神丹’毒性,且不留任何后患的方法。”
“什么?!”令狐冲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只有任我行有,且需每年服用方能压制,彻底根除之法,他闻所未闻!就连一旁的定逸师太等人也面露惊容。
“条件。”令狐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斗。若真有此法,为了盈盈,他愿意付出极大代价。
陈默缓缓吐出几个字,清淅无比:“我要《独孤九剑》和《吸星大法》。”
场边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两门武功,皆是江湖上最顶尖的绝学,尤其是吸星大法,更是邪异非常,为正道所不齿。
令狐冲脸色变幻不定,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独孤九剑是风太师叔所传,他曾立誓不轻易外传。吸星大法他虽然练了,深知其隐患,更不愿让其流传出去害人。
他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半晌,才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声音沙哑:
“此事……关系重大。独孤九剑乃长辈所授,吸星大法亦非善物。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无法立刻做出决定,无论是背弃对风清扬的承诺,还是可能放出吸星大法这头恶兽,都让他内心备受煎熬。
陈默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
“可以。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我再来此地。”陈默说完,不再多言,转身便向演武场外走去,步伐从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恒山派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青衫背影远去,消失在石阶尽头。
演武场内,只剩下脸色阴晴不定的令狐冲,以及一群心思各异的恒山派门人。一场突如其来的挑战,一句石破天惊的交易,让这佛门清净之地,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