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曦的指尖在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摩挲，感受着腹中胎儿有力的胎动，那是她与萧彻血脉相连的证明。
眼前两个男人，一个是给予她数月安稳的温柔医者，一个是曾让她深陷束缚、却也在生死间留下过羁绊的权势之人。
过往的压抑与逃离的决心，在萧彻灼热而真诚的目光中，渐渐生出一丝裂痕，却并未完全消融。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萧彻的心跳跟着忽快忽慢，久到苏砚的神色也染上了几分凝重。
终于，嫣曦抬起头，目光落在萧彻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萧彻，我知道你找到我的心意，但现在，我不能跟你回去。”
萧彻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急切地追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还是你依旧不信我？”
“都不是。”嫣曦轻轻摇头，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底闪过一丝柔软的珍视，“孩子已经快足月了，随时都可能降生。江南与京城千里之遥，路途颠簸，我现在挪动太过凶险，万一有个闪失，我无法原谅自己。”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许：“要回去，也得等我平安生下孩子，坐完月子，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萧彻闻言，下意识看向她的小腹，那圆润的弧度确实比寻常孕中期更为饱满，想起她抵达乌镇已有两月，推算时日，确实已近足月。心中的急切瞬间被担忧取代，他懊恼自己只顾着重逢的喜悦，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是我考虑不周。”萧彻的声音带着歉意，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小腹，满是紧张与珍视，“你说得对，孩子要紧，不能冒任何风险。那我留在乌镇陪你，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就住在附近，每日来看你一眼，确认你和孩子安好便够了。等孩子降生，我再慢慢向你证明我的改变。”
嫣曦看着他眼底的哀求与小心翼翼的妥协，心中微动。她知道萧彻向来骄傲，能做到这般地步，已是不易。
况且，孩子即将降生，有他在身边，或许能多一份保障。沉默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萧彻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你同意了？”
嫣曦“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但你要答应我，不得声张身份，不得打扰镇上人的生活，也不得干涉我的事。”
“我都答应！我都答应！”萧彻连忙应声，生怕她反悔，“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他转头看向苏砚，眼底的敌意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感激与郑重：“苏大夫，这段时间，多谢你对嫣曦的照料。往后，便劳烦你继续为她安胎，所需药材补品，无论多么珍贵，我都能寻来，费用全由我承担。”
苏砚看着萧彻眼中的真切与紧张，又看了看嫣曦默许的神色，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刻他能给嫣曦的，远比自己更多。他轻轻点头，语气平和：“照顾嫣曦姑娘本就是我的本分，与钱财无关。我会尽力护她与孩子平安，这一点，王爷不必担心。”
萧彻对着苏砚微微颔首，算是致谢，随即便迫不及待地安排起来。他让人在嫣曦宅院附近寻了一处安静的宅院住下，又特意叮嘱暗卫不得暴露行踪，每日只以寻常富商的身份出现在嫣曦面前。
自此，萧彻便开始了在乌镇的“每日报道”。
天刚蒙蒙亮，他便提着亲自去镇上点心铺买的安胎早餐赶来，或是软糯的小米粥，或是清甜的莲子羹，日日不重样。待嫣曦吃完早餐，他便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步伐放得极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午后阳光正好，他便搬来竹椅放在院子里，让嫣曦坐着晒太阳，自己则坐在一旁，要么轻声给她读些舒缓的诗文，要么就安静地看着她抚着小腹的样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偶尔嫣曦说想吃什么，他便立刻亲自去买，或是让人备好食材，笨拙地学着做，哪怕做得并不美味，嫣曦也会象征性地吃两口。
陈婆看着往日威严赫赫的摄政王，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嫣曦，心中暗暗称奇，却也乐见其成。
苏砚依旧每日来为嫣曦诊脉，看着萧彻对嫣曦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的不甘渐渐消散，只剩下祝福。
嫣曦起初对萧彻的照顾还有些不适应，处处透着疏离。但萧彻并不在意，依旧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从不多言，只是默默付出。他会在她夜里腿抽筋时，小心翼翼地为她按摩；会在她孕吐难受时，默默递上温水和酸甜的果子；会在她睡不着时，轻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谣哄她入睡。
渐渐地，嫣曦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她会主动和萧彻说起孩子的胎动，会在他做得饭菜难吃时忍不住笑出声，会在散步时任由他扶着，不再刻意避开。
眼看到了预产期，嫣曦的肚子愈发沉重，夜里频繁醒来，偶尔还会出现假性宫缩的疼痛。萧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日守到深夜才肯离开。
这日夜里，萧彻帮嫣曦按摩完抽筋的小腿，看着她疲惫地靠在床头，终于忍不住厚着脸皮开口：“嫣曦，我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嫣曦一愣，蹙眉道：“你留下来做什么？”
“我怕你夜里突然发动，身边没人照应。”萧彻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与恳求，“我就在地上打地铺，绝不碰你，也不打扰你休息。万一有什么事，我能第一时间带你去医馆，或是叫苏大夫过来。”
嫣曦犹豫了，她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生产，夜里确实需要人照看。陈婆年纪大了，住得又远，夜里叫她总归不便。
看着她迟疑的神色，萧彻连忙补充：“你放心，我真的就打地铺，保证规规矩矩的。我只是想守着你和孩子，心里踏实。”
他的目光太过真诚，带着浓浓的担忧，嫣曦沉默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好吧。但你不许乱来。”
“我知道！我一定不乱来！”萧彻欣喜若狂，连忙转身去院子里抱了被褥进来，在床旁边的地上铺好，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摄政王。
乌镇正值雨季，连日阴雨，地面难免潮湿。萧彻铺好被褥，躺了下去，虽隔着褥子，也能感受到一丝凉意透过布料传来。但他毫不在意，只要能守在嫣曦身边，这点不适根本算不了什么。
嫣曦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却久久无法入睡。她侧头看向地上的萧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想起他堂堂摄政王，如今却为了她，在潮湿的地上打地铺，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
她辗转反侧，动静惊动了萧彻。他立刻起身，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孩子又踢你了？”
“没有。”嫣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地上……太潮湿了，你这样睡一夜，会着凉的。”
萧彻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那……你是想让我……”
“床够大，你上来睡吧。”嫣曦打断他的话，脸颊微微发烫，连忙补充，“但你不许碰我，保持距离。”
“好！好！我一定保持距离！”萧彻大喜过望，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在床的外侧躺下，身体绷得笔直，尽量离嫣曦远一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温热的气息，而非地上的潮湿寒凉，萧彻的心中满是喜悦与满足。他侧头看着嫣曦的背影，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觉得两人的心前所未有的贴近。
“嫣曦，”萧彻的声音轻得像耳语，“谢谢你。”
嫣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却也没有再驱赶他。
窗外细雨淅沥，屋内一片静谧。萧彻躺在床的外侧，感受着身边的温度，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知道，这是嫣曦对他的接纳，是他们关系升温的信号。
他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愿嫣曦能平安生下孩子，愿他们一家人能永远这样安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这份在江南雨夜里的相守，也成了两人心中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