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住缰绳，胯下的不安地刨着前蹄。黄沙漫卷的北境荒原上，三十余名蛮族孩童正围成半圆，用骨制短矛对准不远处的雪狐。
他们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专注，兽皮袄下露出的脚踝却连草鞋都未穿。陛下，蛮族习俗不可擅破。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狐裘斗篷上落满细碎冰晶。
这位以智谋闻名的左相总在最恰当的时机提醒我身为帝王的边界，就像此刻，他明知我已握紧腰间佩剑，却仍保持着谋士特有的冷静距离。我翻身下马时，踏雪发出一声低嘶。蛮族孩子们警觉地回头，当看清我玄色锦袍上暗绣的金龙纹章，十几个孩子竟齐刷刷跪倒在地。
唯有那个握着石斧的领头少年倔强地站着，狼崽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那是先帝凌苍统一九域时，用萧战将军的战盔熔铸而成的信物。我叫巴特尔。少年突然开口，生硬的中原话混着风雪刮过耳畔，你是南边来的皇帝？墨尘上前半步想呵斥，被我抬手制止。狮系血脉里奔涌的挑战欲在此刻苏醒，就像当年父皇孤身闯入魔域时一样。
我解下佩剑扔给蛮牛，这位熊系护卫稳稳接住兵器的同时，三十名暗卫已如鬼魅般隐入四周沙丘。皇帝也是人。我从鞍袋里取出父皇遗留的牛角弓，敢不敢比狩猎？输家要听赢家的话。巴特尔的眼睛瞬间亮了。当我的羽箭擦着他耳畔钉入雪狐前爪时，这孩子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
雪狐哀鸣着倒地，箭羽上的狮纹徽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狮系皇族特有的附魔工艺，能让箭矢在百步内自动追踪猎物心脏。你作弊！巴特尔扔掉石斧扑过来，却被我顺势揽住腰际。这孩子的骨骼清奇，手掌布满老茧，虎口处甚至有长期握刀留下的疤痕。
我想起墨尘呈上来的北境密报：蛮族部落去年冬粮歉收，已有三个族群卖儿鬻女。作弊的人，我摘下腰间玉佩塞进他怀里，羊脂白玉上的暖意在他掌心迅速融化，会把这个给你吗？巴特尔捏着玉佩的指节发白。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蛮族首领带着亲卫疾驰而来，看到我时翻身滚鞍跪地不起。我这才注意到，首领的貂皮帽檐下露出半截银狐尾——那是向皇族臣服的象征，也是当年雷啸天将军定下的盟约信物。
陛下恕罪！小儿无知
他很勇敢。我打断首领的请罪，将巴特尔拉到身前，明天让他来大营，我教他用中原弓法。三日后的南国水乡，我坐在乌篷船头看着墨尘与老农讨价还价。碧绿的稻田里，新培育的耐寒稻种正抽出嫩苗，这种由苏轻烟改良的作物能让南国雨季再增一季收成。
老农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说起新粮种时眼角的皱纹都在发光。凌先生有所不知，老农将新米蒸成的饭团递给我，热气腾腾的饭香混着荷叶清香，往年这个时候啊，咱们都得靠挖藕充饥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喧哗。
十几个税吏正用铁链锁拿商贩，为首者穿着五品官服，腰间却挂着只有皇室宗亲才能佩戴的玉带。墨尘的眼神瞬间冷了，这位狐系谋士轻抚折扇的动作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我认得那把象牙扇骨，当年他就是用这把扇子，在朝堂上逼得三位亲王自请削藩。王爷好大的威风。我将吃剩的饭团递给蛮牛，玄色锦袍在穿过芦苇荡时沾了些水汽。
那位皇叔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地遇见微服的我，脸上的横肉抽搐着，腰间玉带掉在泥地里。冷月心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头，这位蛇系情报官递来的卷宗上，详细记载着皇叔勾结盐商的罪证。我注意到卷宗边角有处牙印——那是她焦虑时特有的小动作，就像当年她向父皇汇报天魔异动时一样。
押入天牢。我望着远处飘来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位红衣女子正拨动琴弦。凤清羽的《九域春》弹得比去年更熟练了，只是琴音里总藏着南国公主特有的骄傲。她显然看到了这边的骚动，却聪明地调转船头，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银铃笑声。巡游第七日抵达西域商栈时，夜无影带回了西漠急报。
暗卫统领青铜面具下的呼吸有些急促，羊皮纸上凌霜的字迹力透纸背，记载着天魔余孽侵扰边境的详情。我想起那位猫系女将银甲染血的模样，去年决战时她的长枪折断三次，却依然用断刃劈开了天魔将军的咽喉。
传朕旨意。我用狼毫在密信上朱批，墨尘研墨的动作顿了顿，令凌霜将军便宜行事，准其调动西境三州粮草。蛮牛突然发出闷哼，这位熊系护卫正用身躯挡开射向我的冷箭。青铜箭矢落地，箭杆上刻着的骷髅标记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是鬼面书生麾下死士特有的记号。
夜无影的短刀已经出鞘，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沙丘后掠出，却在触及我玄色锦袍的刹那化为飞灰。陛下的狮心甲越发精进了。墨尘拾起地上的断箭，镜片般的指甲刮过箭簇上的符文，只是这幽冥箭，老臣在二十年前似乎见过篝火噼啪作响，蛮族孩童巴特尔正用我教的弓法射落天上星辰。
南国老农送来的新米在陶罐里咕嘟作响，西域商栈的驼铃声里，我仿佛听见九域大地苏醒的脉动。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将玄铁令牌插入商栈前的石碑——那里刻着先帝未竟的誓言：九域同辉，万邦来朝。墨尘突然轻咳两声，折扇指向东方天际。
七只信鸽正振翅飞来，羽翼上分别系着代表不同地域的绸缎。我认出其中那抹银白属于西漠，凌霜的飞鸽传书总是用这种西域特有的冰蚕丝线捆扎，就像她本人一样，骄傲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细腻。
陛下，墨尘展开其中一卷密报，狐系谋士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南疆传来捷报，苏轻烟姑娘已成功培育出抗旱棉种。
我望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的狮纹令牌微微发烫，那是血脉中属于狮王的悸动——就像父皇当年站在这里时一样，脚下的九域大地正在苏醒，而我将用剑与火，续写属于凌氏皇族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