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烨）的指尖在紫铜兽纹镇纸上轻轻摩挲，殿内烛火将龙涎香的青烟映成流动的金红色。冷月心跪在阶下，玄色劲装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唯有鬓边那枚银质蛇形发簪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锋芒。
西漠沙狼部昨夜更换图腾。她的声音平稳得像冻住的湖面，天眼探查到三种异常：祭天鼓声提前两月，新任祭司佩戴骷髅冠，以及这个——一卷羊皮地图在案上展开，朱砂标记的新月形沙丘旁，密密麻麻标注着十七处篝火点，按西漠古法，唯有战时动员才会如此布防。
我注意到她执笔的右手小指微微蜷曲——这是她情绪波动时唯一的破绽。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凛，冷月心执掌五年，九域七十二国的秘闻经她筛选后才会抵达御前，能让蛇系情报官显露端倪的，绝非寻常部落叛乱。
祭司特征？我刻意放缓语速，目光扫过地图上被红圈重点标注的断魂渊。那里曾是百年前天魔大战的古战场，地脉中至今残留着未散的魔气。高鼻深目，左脸有蛇形刺青，冷月心从袖中取出琉璃镜匣，镜面映出的画像线条凌厉，最关键的是这个——她用银簪点向祭司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与三十年前天魔教《血祭典》记载的噬魂铃完全吻合。
殿外忽有夜风吹过，廊下铜铃发出细碎颤音。我想起半月前雷啸天的密报：西漠小部落近来频繁互攻，缴获的战利品中出现过刻着倒五芒星的骨器。当时只当是蛮族内斗，如今看来竟是天魔祭司在暗中挑唆。
你的方案？我将目光转向附在地图边缘的绢帛，冷月心独特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三页，从兵力部署到部落首领的生辰八字一应俱全。凌霜将军的破风骑距西漠最近，她终于抬起头，眼底是情报官特有的冷静剖析，秋猎名义西进，三日内能抵达沙狼部外围。
同时需派使者携带九域通商令牌安抚周边十二部，那些老狐狸最看重实际利益。羊皮纸轻微响动，她已将标注着部落首领软肋的附页推到我面前，沙狼王的独子在太学读书，黑蝎部大祭司想要皇室秘制的雪颜膏，还有
够了。我抬手止住她的汇报，指尖在断魂渊三字上重重一叩。冷月心立刻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兵符玉牌摆上：虎符已验，粮草调度方案在兵部备案，使者人选拟定了三位精通西漠方言的文官。我突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
那时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孤女，在尸体堆里用断箭剖开敌军将领的喉咙，脸上溅着血却眼神平静。如今这个执掌九域情报网的蛇系女子，早已学会用笔墨而非刀剑杀人。传朕旨意。
我拿起朱笔在地图上圈出进军路线，凌霜率破风骑五千，限三日内抵达西漠边境。告诉她——笔尖在沙狼部图腾处停顿片刻，若让天魔祭司活着离开断魂渊，提头来见。冷月心叩首的瞬间，我瞥见她发间蛇簪的鳞片刻着极小的字。
这个发现让我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原来夜无影那老狐狸，连我的情报官都安插了眼线。
还有一事。她起身时突然停顿，蛇瞳般的眸子闪过异样光彩，北境蛮族送来贡品，其中有株冰晶雪莲，据说能解送去柳如玉那里。我打断她未尽的话语，将朱批的密旨塞进火漆信封。
殿外传来更漏敲击三下的脆响，冷月心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我走到窗边，望着天边残月被乌云吞噬。西漠的风沙里，凌霜的铁骑应该已经扬起烟尘；皇城太学中，沙狼王的儿子或许正在诵读儒家经典；而断魂渊深处，那个戴着骷髅冠的天魔祭司，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落入天罗地网。
蛇系情报官的预警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西漠叛乱的表象。而我要做的，便是握着这把刀，将天魔教这颗毒瘤连根剜除。
夜风卷起案上的羊皮地图，朱砂标注的篝火点在烛火中仿佛真的燃烧起来，映得龙椅扶手的鳞片纹饰栩栩如生。三日后，当凌霜的捷报随着西漠的风沙送入皇城时，我正看着冷月心新呈上来的密报。
羊皮纸上用蛇血写着四个字：蛇已入洞。
窗外，九域归一的朝阳正刺破云层，将金辉洒满整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