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之上,望着通天塔方向飘来的袅袅青烟。今日的九域皇城笼罩在一片肃穆祥和之中,苏轻烟要在那里为新朝祈福。
昨夜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中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混着淡淡的药香从远处飘来,让人心神一清。
陛下,医学院的队伍已到通天塔下。墨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这位狐系谋士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我点点头,目光掠过阶下整齐排列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北境方向——那里站着雷啸天和他的蛮族将领,昨日宣誓时的铿锵誓言犹在耳畔回响。摆驾通天塔。
我起身时,玄色龙袍的衣摆在金砖地面上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蛮牛默默上前为我整理好冕旒,这位熊系护卫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憨厚可靠,他手中捧着的锦盒里,放着苏轻烟特意派人送来的同心结。通天塔下早已聚集了九域各族代表。当我的仪仗抵达时,人群中响起整齐的行礼声。
我穿过跪拜的人群,目光被塔前那抹素白身影吸引——苏轻烟穿着月白长衫,乌发仅用一根白玉簪绾起,正指挥着医学院弟子们布置祭坛。她的动作轻柔却精准,每一个手势都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兔系女子的温柔气质在晨光中流转。陛下。她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半串刚编好的同心结。
那是用九种不同颜色的丝线编成的绳结,每种颜色代表一域,丝线交织处缀着小小的药囊,散发出安神定气的清香。她的眼睛清澈如溪,却又深不见底,让我想起墨尘曾说过的话:苏医仙的心,比最深的古井还要难测。医仙有心了。我接过她递来的同心结,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肌肤,一丝微凉传来。这触感让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北境战场,正是这双手从我胸膛中取出了那枚淬毒的箭矢。
那时她的眼神也是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在医治一只受伤的小兽。此乃九域医学院全体弟子的心意。苏轻烟微微欠身,身后的弟子们立刻捧着托盘上前,将同心结分赠给各族代表。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红绳系安康,药囊护平安。愿此结能如先帝在世时一般,将九域各族紧紧连在一起。当她提到先帝时,我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墨尘的眼睛,我看到站在斜后方的他轻轻拨动了一下腰间玉佩——那是我们约定的暗号,意为留意异常。
苏轻烟身上的奇毒之谜,先帝生前未能解开,如今却成了悬在我心头的一根刺。祈福仪式正式开始。苏轻烟手持桃木剑,踏着七星步绕祭坛而行,口中吟诵着古老的祝祷词。医学院弟子们齐声附和,声音如清泉流淌:愿九域无战,愿苍生无疾,愿帝王万寿,愿四海升平药香随着香烟升腾,在通天塔周围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那是万民愿力与药力结合产生的异象。
我站在祭坛中央,感受着来自九域各族的目光。有期待,有敬畏,也有隐藏的审视。苏轻烟走到我面前,将一枚特别的同心结系在我的龙袍玉带之上——这枚结的中心嵌着一块暖玉,触手生温。陛下可知这结的来历?她仰头望我,眼神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好奇。晨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愿闻其详。我维持着帝王的威仪,心中却泛起波澜。这个距离让我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细微血丝,显然为了准备今日的祈福仪式,她昨夜并未安睡。此结名为九转还魂她指尖轻抚过玉坠,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需以医者心头血为引,辅以九域奇药,方能编就。
先帝曾说,这世间最珍贵的不是灵丹妙药,而是守护苍生的仁心。我的心猛地一震。心头血为引?墨尘曾说苏轻烟身中奇毒,每月月圆之夜都会痛不欲生。她竟用如此损耗元气的方式来编织同心结?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突然明白了她眼中那份平静下的坚韧——这哪里是兔系女子的柔弱,分明是医者仁心的刚强。祈福仪式到了尾声,苏轻烟将一碗泛着微光的汤药呈到我面前。
九域同心汤,集各族草药精华熬制而成,请陛下饮下,以慰苍生之愿。她的衣袖滑落,露出皓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我取箭时留下的。我接过玉碗一饮而尽,汤药入口微苦,随即化为满口甘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直达丹田。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苏轻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痛楚。多谢医仙。我将玉碗递还,故意在触碰她手指时加重了力道。她的指尖冰凉,比刚才更加寒冷。仪式结束后,各族代表陆续散去。我留下墨尘与苏轻烟议事,自己则带着蛮牛登上通天塔。站在塔顶俯瞰九域皇城,晨雾中的宫殿楼阁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长卷。昨夜雷啸天送来的蛮族舆图还在袖中发烫,而苏轻烟那声愿陛下如先帝一般守护九域的祝福,此刻却在我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
陛下,蛮牛突然开口,这个沉默寡言的护卫很少主动说话,苏医仙刚才悄悄塞给属下这个。他递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枚蜜饯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月圆之夜,子时三刻,医学院见。我摩挲着腰间的同心结,玉坠的温度似乎正在慢慢流失。苏轻烟终究还是要揭开她的秘密了吗?墨尘说得对,这位兔系医仙的心确实深不可测,但她眼底那份对解毒的渴望,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真实。
远处,苏轻烟正登上她的马车,素白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我知道,这场祈福仪式不仅是为九域苍生,也是为她自己。而我,这位新登基的狮系帝王,即将卷入一场比北境战火更加凶险的迷局之中。回宫。我转身时,腰间的同心结轻轻晃动,九色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就像这九域大地,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墨尘此刻应该正在试探苏轻烟的口风吧,这位狐系谋士与兔系医仙的交锋,不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而夜无影我想起明日他就要前来效忠,这位沉默的杀手身上,又藏着多少先帝的秘密?通天塔下的青烟渐渐散去,但那淡淡的药香,却仿佛已经渗入了皇城的每一寸土地,也渗入了我这颗刚刚承担起九域安危的帝王之心。苏轻烟的祈福,究竟是祝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我握紧了腰间的同心结,玉坠的温度似乎又回升了一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