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营出来时，天色已经偏暗。
陈雅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双腿晃啊晃，怀里抱着一杯已经见底的奶茶，见到陈凡，眼睛一亮：“哥！”
她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你总算出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还能怎样为难？”陈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回家。”
“哦。”陈雅乖乖跟在他身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军营里森严的岗哨：
“哥，你真的不考虑当那种……超帅的军官吗？刚才那个李局长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别了。”陈凡嘴角一抽，“我去当军官？还不如回学校当学生呢。”
除了念师这个身份，他实际上只是个十九品学徒，真要进军部，这帮人指不定把他往哪个坑爹的部门里塞。
两人一路往营地大门外走去。
还没迈出警戒线，李局长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小陈。”
陈凡和陈雅同时回头。
李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台阶尽头，外套扣得严严实实，身旁还跟着两名随行军官。
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把他的脸映得有些阴影。
“李局。”陈凡停下脚步，稍稍偏头示意，让陈雅站到自己身后一点。
“我送送你们。”李局缓步走近。
走到两人面前，他目光在陈雅身上停了一下，笑着点点头：“这位就是你妹妹？”
陈雅顿时有点紧张：“局……局长好。”
“恩，小姑娘回去好好休息。”李局笑意更柔和了一些，“今天吓着了吧？”
“还好。”陈雅小声道。
陈凡开门见山：“李局长还有事？”
“有。”李局也不绕圈子，“刚才在会议室里，很多话不方便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天南市这件事，表面上看，今天行动算是告一段落，但你也很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陈凡心里隐约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我想邀请你，协助军部和两大武馆，继续追查这条线。”李局长直截了当地开口，“至少，在天南市这边彻底收尾之前。”
“不行。”陈凡拒绝得非常干脆，“我一个十九品学徒，跟着你们能干什么？”
陈雅在背后捏了捏他的衣角，悄悄往他身后躲了躲。
李局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是轻叹了一声：“你是念师这件事，还能瞒住吗？”
陈凡眉头一皱，这是事实。
“一个人凭空把嫌犯拎到半空，你以为，只要我们不说，外面就当没看见？”李局抬眼看向远处：
“不管打什么补丁，你的身份不可能再回到之前那种籍籍无名的状态了。
异教会在天南市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失败之后，最忌恨的是什么人？内鬼，其次就是坏他们事的人。
你在现场动手，又是念师。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盯上你，顺带盯上你家人？”
陈凡脸色微微一变，陈雅也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角。
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局长这是在逼我？”陈凡眯起眼。
“是提醒。”李局长摇头，“我们可以给你一份正式的协助协议。”
“不是军部编制，不是强制命令，而是在天南市这场行动彻底结束之前，你以协助人的身份配合我们的工作。”
“期间，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军部负责。”
陈凡冷笑：“你们现在也保护不了所有无辜的人。”
“确实。”李局很坦然，“但所有人和你家人不是一个范围。”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来：“从现在开始，只要你答应，我们会在你家附近布暗哨，调监控，标记重点巡逻路线。
你妹妹去上学，你母亲去菜市场，你父亲上下班，只要你不在，我们都会提供保护。”
“这是你们本来就该做的。”陈凡咬着牙。
“错。”李局纠正他，“我们本来就该保护所有公民。但专门调出力量盯紧你家这一条线，是额外付出的资源。”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陈凡没说话。
陈雅更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敢抬眼看哥哥的侧脸。
那张平时总带着点懒散笑意的脸，此刻绷得很紧。
“还有。”象是觉得还不够，李局又补了一句，“这次协助行动会有正式津贴。任务结束后，综合风险等级、贡献等级，津贴不会少于七位数。”
陈凡依旧没说话。
上百万华夏币，换在以前，他估计会毫不尤豫地同意。
可问题是，这次的重点根本不在钱上。
一时间，他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被人拿家人的安全压着，更不喜欢这种逼迫式的工作。
“哥……”陈雅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声道，“我可以不用……他们保护的。”
“你闭嘴。”陈凡瞪了她一眼。
陈雅缩了缩脖子，小嘴瘪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凡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协助可以，但有三点我要说在前头。”
“第一，我拒绝所有拿我当诱饵、拿我家人当诱饵的行动。”
“第二，我只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不替你们的决定背锅。”
“第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要回北渊，你们要继续保护我家人的安全，直到世界上再也没有‘异教会’这个东西。”
李局长听完，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可以，我会让法务那边起草一份协议草案，你看一遍，有意见再提。”
他向陈凡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
陈凡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心里其实还有一肚子不痛快。
可他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和对方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
从军营到小区有很长一段路，陈凡拒绝了李局长派的车，自己打了一辆。
夜色彻底压了下来，车里安静得出奇。
陈雅把安全带扣得死紧，脑袋偏向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陈凡馀光瞥过去一眼。
小姑娘下巴绷得紧紧的，嘴角往下撇着，眼圈微红，分明是在憋着不哭。
“还在生气？”他凑了过去，“哥哥凶你了？”
“没有。”陈雅盯着窗外，尾音微微发颤，“我又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声音闷闷的：
“要不是我让你陪我来看演出，你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也不会被他们逼着签什么协议……”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出门也行的。”
“以后我不乱跑了……”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噤了声，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陈凡沉默了一瞬，车辆正好要驶入小区门口。
“师傅，就在这停吧。”他突然说，“小雅，落车。”
陈雅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落车了。
小区门口那条路正对着人工湖，此时人不多，偶尔有几个跑步的中年人。
陈凡带着陈雅往湖边走。
“哥，你干嘛呀？”陈雅拖着步子，“我现在不想玩，我想回家吃饭。”
“闭嘴。”
“你又凶我！”她炸毛似的瞪他一眼，鼻尖发酸，“果然都是因为我……”
“嘘——”
陈凡停下脚步，心念一动。
陈雅只觉得脚下一轻：“哎？！”
她整个人被托离地面，鞋底离开路面足足半米，整个人在空中轻飘飘的，连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哥！哥！”她下意识乱抓。
“别乱动。”陈凡笑着，直接将陈雅升到了一米的高空。
陈雅张大了小嘴：“我，我这是，在飞？”
“恩哼。”陈凡动了动手指。
陈雅整个人就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拖着，离开路边，朝湖面方向滑了过去。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点水汽的潮意。
“哇——”
她忍不住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怕吗？”陈凡在底下慢悠悠地跟着。
“不，不怕！”陈雅抓着空气，“好玩！哥，再高一点！”
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速度越来越快，让人忍不住想大叫。
陈雅忍了三秒，还是没忍住，张嘴冲着夜空喊了一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