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御兽监灯火通明。
两头大象已经被安置在了扩建后的特大号兽栏里,正甩着鼻子吃得欢实。
旁边,团团穿着那身还没卸下来的重甲,枕着象腿呼呼大睡,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两个新收的小弟。
其它的熊猫则是看热闹看够了,也各自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苏牧正坐在院子里算帐。
“草料一顿八百斤,还要加水果、精粮————”
苏牧看着算盘上的数字,眼角直抽抽,“这一天吃掉的钱,够养活半个连的禁军了。”
系统给的只是血脉威慑,可没给无限粮仓。
虽然从结社率那里坑了一笔,但这毕竟是长久之计,总不能指望天天有冤大头送上门。
正头疼间,院门被人猛地踹开。
“苏牧!!”
一声怒吼,把刚睡着的小白吓得一哆嗦。
只见户部尚书戴胄,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这老头今晚没穿官服,一身短打扮,手里居然提着一把明晃晃的————
苏牧定睛一看。
那不是刀。
是一把又厚又重的铁算盘,看着比刀还沉。
“戴大人这是要夜袭?”苏牧合上帐本,笑眯眯地问。
“袭个屁!”戴胄把铁算盘往桌上一拍,震得茶杯乱跳,“你小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我已经听说了!两头大象!还是能吃的祖宗!”
戴胄眼睛通红,显然是刚看完户部的流水,心疼得睡不着觉。
苏牧也不恼,伸手柄那差点震翻的茶杯扶正,给这位大唐的大管家倒了杯残茶。
“戴大人,消消气。大半夜的动肝火,伤肾!”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
戴胄一把推开茶杯,指着帐本的手指头都在哆嗦,吐沫星子喷了苏牧一脸。
“八百斤!一顿饭八百斤草料!这还不算那两筐苹果、三桶豆浆!苏牧,你是在养大象还是在养龙?
户部那是国库,不是你的私库!关中大旱刚过,每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你倒好,捡回来两个只会吃的祖宗!”
戴胄越说越气,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今晚本来都要睡下了,听手下汇报说御兽监的大象这一顿饭吃了半个禁军连队的口粮,那是直接从床上弹起来的!
“停!”
苏牧抬手打断了戴胄的输出,“戴大人,帐不是这么算的。”
“怎么算?你教我怎么算?”
戴胄抓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通拨弄,“一头牛,一天也不过十斤草料。你这两头象吃的够养八十头牛!
八十头牛能耕多少地?能产多少粮?你这两个大家伙除了能拉几百斤屎,还能干什么?能下蛋吗?”
苏牧乐了。
他站起身,走到戴胄身边,按住那只还在疯狂拨弄算珠的手。
“既然戴大人提到耕地,那咱们就聊聊耕地。”
苏牧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图,拍在桌上。
“若是这两个大家伙,一头能顶五十头牛呢?”
戴胄愣住,随即冷笑一声,看傻子一样看着苏牧。
“苏牧,本官虽然是文官,但也下过地。
牛耕地靠的是韧劲,你这大象虽然力气大,但那蹄子一踩一个坑,型还没拉动,地先被踩实了!
还顶五十头牛?哪怕你能顶五头,以后这大象的伙食费,我戴胄自掏腰包!
”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好。”
苏牧打了个响指,回头冲着黑暗里喊了一嗓子,“张伯,别睡了!把那副特大号的犁耙抬出来,明天一早,咱们去皇庄!”
次日,长安城外的皇庄。
天刚蒙蒙亮,薄雾还没散尽。
这块地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土质发黏,又混着不少碎石,荒废了好些年。
寻常的一牛挽犁根本拉不动,除非用三牛抬杠,还得是壮牛,一天下来累死累活也翻不了两亩。
戴胄黑着脸站在田埂上,身后跟着几个司农寺的老农官。
这几个老头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那里,两头大象正甩着鼻子,身上套着一副怪模怪样的巨大挽具。
那是苏牧昨晚连夜让工匠改出来的,粗麻绳混着牛皮带,连着后面那个大家伙。
那是一个纯铁打造的巨型型耙,光是型铧就有半人高,看着寒光闪闪,分量怕是不下三百斤。
“胡闹,简直是胡闹!”
司农寺卿老陈头摇着脑袋,胡子乱颤,“这么重的犁,且不说拉不拉得动,就算拉动了,入土太深,翻上来的全是生土,还怎么种庄稼?苏总管这是外行指挥内行啊!”
戴胄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色显然赞同老陈头的说法。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苏牧出丑了,怎么把那两头大象的伙食费给赖掉,最好能把这两个只进不出的赔钱货给送走。
“准备好了吗?”
苏牧站在象腿边,拍了拍那粗糙的象皮。
大象温顺地垂下长鼻。
今天的主驾驶不是苏牧,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糯米团子。
小兕子穿着一身红色的短打,头发扎得利索,兴奋得小脸通红。
她抓着象耳朵,熟练地顺着象鼻子爬到了象背上。
“大哥哥,可以开始了吗?”
兕子手里没拿鞭子,只抓着一根没去皮的甘蔗。
“开始吧,让你戴伯伯看看,什么叫重型农业机械。”
苏牧退后两步。
兕子挥舞着手里的甘蔗,清脆地喊了一声:“大鼻子,冲鸭!”
“哞——!!!”
左边那头公象长鸣一声,震得田埂上的老农官们腿肚子一软。
紧接着,它迈开了步子。
绳索瞬间绷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沉重无比的巨型铁犁,在庞大的牵引力下,却象是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刺入坚硬的荒地。
刺啦——!
泥土翻卷的声音沉闷而厚重。
在戴胄和一众农官惊恐的注视下,那头大象根本不象是在耕地,倒象是在散步。
它每往前走一步,身后的土地就被深深翻开,黑褐色的泥土浪潮般向两侧翻涌。
所过之处,板结的硬土层直接被暴力撕裂,藏在地底深处的草根、碎石统统被翻了出来。
快!
太快了!
寻常老牛耕地,那是吭哧吭哧,走几步得歇一歇。
但这大象拉着几百斤的铁型,速度竟然快得人要小跑才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