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虽然豪气干云地许诺了内库拨款,但官僚机构的运作效率显然跟不上皇帝的热血。
户部还没接到圣旨,内务府也没来得及调拨物资。
苏牧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有系统空间里的高能压缩饼干,饿不死。
但小白不行。
这头刚刚进化过的丛林之王,此刻正趴在地上,肚子里发出雷鸣般的“咕噜”声。
它委屈巴巴地把下巴搁在前爪上,时不时用大脑袋顶一顶苏牧的腿,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呜咽。
小兕子蹲在小白旁边,两只小手捧着小白的大耳朵,心疼得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大哥哥,小白是不是肚肚痛呀?”
苏牧瞥了一眼这头只会卖萌的凶兽。
“它没病,就是饿了。”
“啊?那怎么办呀?”
小兕子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块还没吃完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递到小白嘴边,“小白乖,吃糕糕。”
小白嗅了嗅那块只有它牙缝大小的糕点,嫌弃地别过头,眼神幽怨地看向苏牧。
我是老虎!百兽之王!你让我吃素?
苏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行了,别演了。既然陛下说了以后御兽监的开销走内库,那咱们就提前行使一下权利。”
苏牧弯腰抱起小兕子,把她稳稳地放在虎背上。
“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
尚食局。
此时正是晚膳备料的高峰期,整个后厨热火朝天。几十口大锅一字排开,切菜声、炒菜声、呼喝声交织在一起,蒸汽腾腾,香气四溢。
尚食局奉御王德全正背着手,在灶台间巡视,时不时挑剔两句。
“这鱼不行,不够鲜,换一条!”
“那边的火大点!魏王殿下最爱吃的炙羊肉,要是烤老了,仔细你们的皮!”
王德全正骂得起劲,忽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原本嘈杂喧闹的后厨,竟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安静下来。
切菜的停了刀,炒菜的忘了翻勺,传菜的太监僵在原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王德全不耐烦地转过身。
“都愣着干什么?想挨板子是不……”
话还没说完,卡在了嗓子眼里。
门口,逆着夕阳的光线,站着一人一虎。
那老虎体型硕大,白色的皮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满口的獠牙即使没张嘴也让人胆寒。
最离谱的是,老虎背上还骑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一脸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吼——!!!”
小白闻到了肉香,兴奋地打了个响鼻,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这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后厨里却清淅得可怕。
“当啷!”
不知是谁手里的铁勺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整个尚食局炸了锅!
“妈呀!!”
“老虎!有老虎进来了!”
“救命啊!老虎吃人啦!”
刚刚还井然有序的御厨们瞬间崩溃,扔下锅铲瓢盆,连滚带爬地往窗户、后门钻!
有个胖大厨甚至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装面粉的大缸里,只留个屁股在外面哆嗦。
王德全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他想喊救命,可喉咙象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荷荷”的风箱声。
苏牧闲庭信步地走进这混乱的现场,甚至还顺手接住了半空中掉落的一颗箩卜,塞进小白嘴里。
小白嚼了两下,“呸”地吐了出来。
“王奉御是吧?”苏牧走到瘫软的王德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来无恙。”
王德全哆哆嗦嗦地抬头,认出了苏牧。
这不是御马监那个养马的小子吗?
“苏……苏大人……这这这……”
“别怕,这是陛下的新宠,也是公主殿下的坐骑。”苏牧指了指虎背上的小兕子。
小兕子这时候也挥了挥手,笑眯眯地打招呼:“王公公好呀!小白肚子饿啦,有没有肉肉吃?”
看到晋阳公主,王德全总算找回了一点魂。
既然公主在上面坐着,那这老虎……应该大概也许不吃人吧?
他抹了一把冷汗,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敢靠得太近。
“参……参见公主殿下……这……这后厨腌臜之地,恐惊了圣驾……”
苏牧打断了他的废话:“少来这套。陛下旨意,御兽监一切开销走内库。现在这头祥瑞饿了,赶紧把好肉都拿出来!”
王德全一脸苦相:“苏大人,这不合规矩啊……内库的批文还没下来,再说这个时候,各宫娘娘和皇子们的晚膳都配好了……”
苏牧挑了挑眉。
小白配合地往前迈了一步,硕大的虎头凑到王德全脸前,呼出一口带着腥气的热浪。
王德全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
“那是啥?”苏牧指着灶台中央一个巨大的烤架。
那上面架着一只刚烤得金黄酥脆的全鹿,油脂正滋滋地往下滴,香气扑鼻。旁边还配着精致的银刀和酱料碟。
王德全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苏大人!那是给魏王殿下准备的全鹿宴!魏王殿下最好美食,这鹿是专门从关外运来的,若是没了,魏王怪罪下来,奴婢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魏王李泰?
苏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李泰这胖子,仗着李世民宠爱,在宫里向来横行霸道,而且一直觊觎太子之位。前几天还听说他在朝堂上阴阳怪气,嘲讽太子李承乾腿脚不便。
抢的就是你!
“魏王殿下宅心仁厚,若是知道祥瑞饿着肚子,肯定愿意割爱。”苏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再说了,这是给公主殿下的坐骑吃的,难道魏王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王德全都要哭了。
这帽子扣得太大,他哪敢接?
“小白,去。”苏牧拍了拍虎头。
早就按捺不住的小白瞬间化作一道白影,猛地扑向那只烤全鹿。
“咔嚓!”
巨大的鹿腿骨在小白嘴里就象是一根酥脆的饼干,轻易被咬碎。
小白根本不需要餐具,两只前爪按住鹿身,大口撕扯着鹿肉。那吃相虽然凶残,却透着一股野性的美感。
周围还没跑光的太监宫女躲在角落里,一个个看得目定口呆。
这就是猛兽进食吗?
太残暴了!太震撼了!
小兕子坐在苏牧怀里,看着小白吃得满嘴流油,开心地拍着小手。
“哇!小白吃得好香呀!大哥哥,魏王哥哥真是个好人!”
苏牧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是啊,回头见了魏王,记得谢谢他请客。”
王德全看着那只平日里连都不敢碰一下的极品烤鹿,在老虎嘴里迅速变成一堆碎骨头,心都在滴血。
完了!
这下全完了!
魏王那一身肥肉发起火来,可是要地动山摇的啊!
……
半个时辰后。
魏王府,膳厅。
身材圆滚滚的魏王李泰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副象牙筷子,焦急地敲着碗边。
“怎么还不上菜?本王都要饿扁了!”
他最期待的就是今晚这顿全鹿宴。那鹿肉是用秘制酱料腌了一整天,又用果木炭火慢烤了三个时辰,想想都流口水。
贴身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殿下……不好了……”
李泰眉头一皱,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怎么?鹿烤焦了?”
“不……不是……”太监磕头如捣蒜,“鹿……鹿没了……”
“没了?!”李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难不成飞了?”
“是被……被一只老虎吃了……”
李泰愣住了!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这个太监脑子坏了。
“你再说一遍?被什么吃了?”
“老虎……好大一只白老虎……”太监带着哭腔把尚食局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那苏牧说……说是祥瑞饿了,征用了殿下的晚膳……还说……还说殿下宅心仁厚,肯定乐意……”
“放肆!”
李泰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盘子碗筷碎了一地。
“苏牧?一个小小的圉官,竟敢骑到本王头上拉屎!”
“还祥瑞?我看就是妖孽!”
李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抢他的食?
而且还是抢去喂畜生!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走!随本王进宫!我要找父皇评理去!”李泰怒吼着就要往外冲。
身边的幕僚赶紧拦住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息什么怒?本王的鹿都被吃了!”
“殿下,那苏牧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是有陛下撑腰。听说下午陛下才去了御马监,还封了那畜生做什么祥瑞……”幕僚低声劝道,“殿下此时若去闹,反而显得小肚鸡肠,不顾大局。”
李泰咬牙切齿:“那就这么算了?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不能算了。”幕僚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咱们不好出面,自然有人愿意出面。”
“谁?”
“魏征,魏大人。”
幕僚阴恻恻地笑了,“那苏牧纵兽行凶,大闹尚食局,惊扰宫人,这可是严重的失仪之罪。魏征那老头平日里最看重规矩,若是知道宫里养了吃人的猛兽,还抢了亲王的膳食……”
李泰眼睛一亮,脸上的怒容转为狞笑。
“好!好一招借刀杀人!”
“快!派人去把这事无意间透露给魏征那个田舍翁!”
……
夜深了。
御兽监里却是一片安宁。
小白吃饱喝足,肚皮圆滚滚地躺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咂吧咂吧嘴,回味着鹿肉的美味。
小兕子已经在苏牧怀里睡着了,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脸色比往日红润了不少。
苏牧把小公主交给赶来的侍女送回寝宫,自己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系统面板上,声望值又涨了一波。
【叮!
虽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
不过苏牧心里清楚,今晚这顿饭,吃得虽然爽,但也算是捅了马蜂窝。
在皇宫这种地方,哪怕是一只蚂蚁爬错了路都会引起风波,更何况是一只老虎抢了亲王的饭。
但他不在乎。
要想在大唐创建“御兽帝国”,光靠温吞水是不行的。
必须得闹。
闹得越大越好,闹得人尽皆知,才能源源不断地收割声望值。
“来吧,让我看看,明天会有哪位头铁的撞上来。”
苏牧嘴角微翘,闭上眼睛开始在系统商城里浏览商品。
……
与此同时,魏征府邸。
书房的灯火通明。
这位以直谏闻名的大唐宰相,正看着手里的一张纸条,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
“御马监圉官苏牧,纵虎行凶,大闹尚食局,抢夺亲王膳食,宫人惊恐,人人自危。”
“荒唐!简直荒唐!”
魏征猛地一拍桌子,胡须都在颤斗。
“皇宫禁地,岂容猛兽横行?陛下糊涂啊!竟信了什么祥瑞之说!”
“这苏牧,更是个恃宠而骄的佞臣!今日敢纵虎抢食,明日是不是就要纵虎伤人?”
魏征提起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决绝。
“明日早朝,老夫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这妖人与妖兽赶出皇宫!还大唐一个清明!”
夜风吹过窗棂,卷起桌上的宣纸一角。
那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谏驱兽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