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淮宁城难得的飘起了零星的小雪。
陈母好不容易逮到女儿有空闲,忍不住拉着她,“宁宁,你说你每天忙的,妈都多久没见你了。你哥也是,一天天的忙。”
“妈,不然你搬督军府来住?”
“我不去,说好了等你怀孕了我再来照顾你。”
陈麦宁帮陈母倒了杯茶,“妈,实在是时局不稳,生孩子难免让我分心乏术。你也知道,凌天被总统府派来的专员监视着,很多事只能我来做。”
陈母心疼的直叹气,“妈知道,妈不催你。宁宁好样的,就是辛苦你了。”
张妈高兴的走过来,“夫人,督军和陈先生一起回来了。”
陈麦宁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站起来往外跑。
霍凌天张开双手,把跑过来的人抱住,“夫人,我们成功了。”
一旁的陈稷和也笑着点头,“进屋说。”
当场抓获总统府的专员和东洋寇勾结,证据也充足,不仅有淮宁的布防图和军火库的位置图,还有截获的他们之间的来往电报。
“明天全城公审,我要让全城的人看看,通敌叛国的下场!”
陈稷和喝了杯茶,有些担忧地提醒道,“总统府不会罢休的,他们这不仅是想削你的兵权,还想借刀杀人。”
“随便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群只知道揽权内斗的蛀虫。”
霍凌天对接下来有可能面临的局面心里清楚。
他让淮宁城成为共军的据点,为他们最大限度的提供帮助,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麦宁跟他讲过的未来也在一点点验证。
他没有追问麦宁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只是配合她,不纠结立场,他的背后只能是百姓。
麦宁问过他,明知道未来是一条艰难的路,甚至是需要用自己的命去走的路,他还会走下去吗?
还是和其他派系的执权者一样,躲到租界里,或者带着财富跑到海外?
他不会跑,不会躲,明知会死,他也必须往前走。
他担心自己退缩,麦宁说过的繁华和尊严会消失。
霍凌天想给麦宁安稳的未来。
“你们聊吧,我先带妈回家。”
陈稷和与霍凌天已经不止一次合作了,他总算懂得了当初小妹的远见。
只剩下两人的房间,霍凌天早就忍不住把人抱到了床上。
“麦宁,好想你,我昨晚没回来,是不是没睡好?”
“嗯,担心你。”
霍凌天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她嘴里现在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他欢喜。
他身心并行着表达对她的眷恋和爱意,不分昼夜的。
就像他说的,他随时可能上战场,到时候想要她也要不了。
“麦宁,我有没有说过,第一次见你,我就动心了。我对你,见色起意。”
“我也是,棱角分明的脸,是我的菜。”
霍凌天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整个人像洋溢着欢愉的泡泡,飘飘荡荡,着不了地。
所以他们相爱,是宿命的指引。
1933年,“剿共”频繁,淮宁城在总统府的监视下,依旧成了共军最大的根据地。
1934年,霍凌天彻底投共,淮宁军改编“红军淮宁独立营”,霍凌天担任营长,保留原有建制,同时派驻政治指导员。
1935年,夫妻分离,陈麦宁开始游走各国之间,汇集华侨的力量,输送资金和物资到国内。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前夕,淮宁城里,陈麦宁和霍凌天见了最后一面。
……
1980年,陈麦宁再次踏上国土。
“妈,我们去哪里找爸爸?”霍念凌推着轮椅上的陈麦宁走在淮宁城街头,这就是妈妈和爸爸的故乡。
陈麦宁也没想到,再回来时,一辈子都快要结束了。
她当初被特务袭击,双腿失去了知觉,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戴昂和薇薇儿。
到了国外安定下来,才发现肚子里竟然有了念凌。
靠着这一点牵挂,她坚持着活了过来。
后来再打探霍凌天的消息,已经打探不到了。
她生了孩子以后,病情又恶化,双腿也失去了恢复的希望。
麦宁从来不觉得生活苦,她很努力的带女儿,拼事业,甚至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很多时候,已经不是她往国内捐款,送物资能帮到的了。
国内形势时好时坏,她打听到哥哥战死的消息,哭了很久。
只是霍凌天,她在失去他消息的时候,就有了预感。
她不去探寻,好像就能欺骗自己他还活着。
如今她预感到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每天都在回忆过去。
也许,她还是要见一见的。
哪怕只是一个可能的名字。
“leon,我们先去淮宁的英雄纪念馆,给舅舅送束花。”
纪念碑上烈士的名字一眼望不到头。
陈麦宁滑动着轮椅,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找。
陈稷和,1911-1941年,淮宁人,淮宁独立营营长,死于淮宁第六次守卫战。
“妈,这就是舅舅吗?他跟妈长得很像。”
陈麦宁抬头看着自己已经四十多岁的女儿,“嗯,舅舅和妈妈都长得和你外婆一样,我们leon更像爸爸。”
“那我爸爸一定是个美男子。”
是挺好看的,不像她,已经老了。
“妈妈,这个人为什么没有照片,他跟我一个姓哎,叫霍来牟,好奇怪的名字。我想把另一束花送给他。”
霍念凌说完,就把花放到了这个名字的下面。
陈麦宁目光对上那个名字,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来。
霍来牟,1909-1939年,淮宁人,原名霍凌天,淮宁独立营第一任营长,死于淮宁第三次反击战。
她抚摸着这行小字介绍,上面是大大的霍来牟三个字,没有照片。
怪不得后来只打探到了哥哥的消息。
他是想她了吗?
不担心她找不到他吗?
还是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凌天,霍来牟。
“妈妈,这就是爸爸,原来他改名字了啊。为什么改成来牟了呢?”
霍念凌仔细的读着那行小字,在里面找到了霍凌天三个字。
陈麦宁只是无声笑了笑,那是因为曾经那个茶馆的二楼,他们的初遇。
“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来牟。”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贻我来牟,帝命率育。
上天赐予我们大麦小麦,(遵从)天帝的命令,繁育生长。
来牟,就是小麦。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