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帐向两侧分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道粉红色的身影,如轻烟般从帐内飘然而出,轻盈地落在大床前三尺处。她站定的姿势极尽柔美——右足尖轻轻点地,左膝微曲,身躯斜侧,一手轻拢鬓边长发,另一手自然垂在身侧,指间似乎夹着什么微小的物事。
当众人看清她的模样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美艳绝伦却诡异莫名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绣满粉色牡丹的锦缎长裙,裙摆曳地,腰间系着一条金色丝绦,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段。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衣,纱衣上以金线绣着繁复的莲花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的面容堪称精致——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双颊染着艳丽的胭脂,唇上涂着鲜艳的口脂,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水横。一头乌黑长发并未盘髻,只是松松地披散在肩头,额前贴着一枚金箔剪成的莲花花钿,鬓边插着一支精致的粉色珠钗。
单看这张脸,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然而——
那眉眼间的轮廓,隐约还残留着几分男子的硬朗;那修长的脖颈上,喉结虽已几乎不见,却仍能看出些许痕迹;那双手虽然白皙修长、涂着鲜红的蔻丹,但指节分明,手掌的宽度与厚度,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浓烈到刺鼻的胭脂香粉味道中,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两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矛盾感。
她的眼神更是复杂难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与冰冷。她看人的时候,目光仿佛带着钩子,要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却又在下一刻变得漠然无情,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这就是东方不败。
自宫练剑,性情大变,从昔日的枭雄霸主,变成了如今这不男不女、妖异诡谲的模样。
而此刻,感受最深的,莫过于任我行。
当东方不败完全现身的瞬间,任我行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记得!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那个东方不败的模样!
当年的东方不败,还是个三十许岁的英伟男子。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气度从容。虽不算绝顶的美男子,却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枭雄气概。他说话时声音洪亮,行事果决狠辣,对敌人从不留情,对兄弟却又豪爽仗义。
那时的东方不败,是日月神教的副教主,是任我行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也是教中上下公认的、未来最有希望接任教主之位的人。
任我行还记得,有一次两人在光明顶对饮,酒至半酣,东方不败曾举杯道:“大哥,我东方此生,唯愿辅佐大哥,让我神教威震天下,让天下英雄闻我神教之名而丧胆!”
那时的他,眼神坚定,意气风发。
可如今……
任我行看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娇媚作态的身影,看着那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轮廓、却已完全扭曲变形的面容,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与恶心。
“东方……昊……”任我行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东方不败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掩唇轻笑。那笑声故作娇嗲,音调拔高,带着刻意拖长的尾音,听得人浑身不自在:“哎呦~任大哥~多年不见,你怎么还叫人家那个粗俗的名字呀~”
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裙摆微扬,带起一阵浓郁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香风,同时用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故作姿态地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人家现在不叫东方昊啦~那个名字太男子气,配不上人家现在的样子~我的闺名是‘东方琉璃’,好听吧?‘东方不败’那是江湖上那些莽夫对人家又怕又敬的称呼,我呀,更喜欢任大哥你叫我的闺名呢~琉璃,多美呀,像不像我现在这身段,这肌肤?”
她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扭了扭腰肢,抛来一个自认为风情万种、实则矫揉造作到极点的媚眼。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无论是敌是友——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那感觉,就像亲眼看到一个骨架宽大、轮廓硬朗的人,强行套上女装,捏着嗓子,模仿着小女儿姿态说话动作。尽管她的嗓音经过多年刻意调整已偏阴柔,面容也因功法与脂粉显得柔媚,但那深植于骨髓的男性习惯与此刻刻意夸张的女性化表演形成的巨大反差,反而比纯粹的诡异更让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任我行胃里一阵翻腾,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悲凉:“呵……呵呵……东方琉璃?闺名?东方不败,我看不必了!我认识的那个雄姿英发、心比天高的副教主东方昊……早在你挥刀自宫、练那邪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不男不女、令人作呕的怪物!”
这番话说得极重,字字如刀。
东方不败脸上那娇嗲做作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但旋即又被更浓的、仿佛刻意要证明什么的甜腻所覆盖。她甚至撅起了涂得鲜红的嘴唇,用更加嗲声嗲气、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语气说道:“任大哥~你我十几年不见,一见面你就咒人家死,还说得这么难听……可真是让人家伤心呢~人家变成现在这样,不也是追求武道的极致么?你看,我现在多美,武功多高?人家高兴才对呀~”
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裙摆微扬,带起一阵浓郁的香风:“不过,人家倒是觉得,现在的模样,比从前好看多了呢~你说是不是,莲弟?”
帐内传来杨莲亭谄媚的声音:“教主天生丽质,无论什么模样,都是天下第一美人!”
“放屁!”任我行勃然大怒,周身真气轰然爆发,猩红色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东方不败!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什么吗?!你还记得你发过的誓吗?!”
“当年?誓言?”东方不败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任大哥,你还是这般喜欢提当年啊……当年,我是说过要辅佐你,要让神教威震天下。”
她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动作柔媚至极:“可后来我发现,辅佐别人,哪有自己做主来得痛快?威震天下,哪有天下无敌来得有趣?”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任我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中联络旧部,想要夺回教主之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苦练武功,想要找我报仇?”
“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东方不败眼中寒光大盛,“这日月神教,已经是我的了。这天下第一,也是我的。你……没有机会了。”
话音未落,任我行已暴喝一声:“我先试试她的实力!你们替我掠阵!”
他不再多言,身形猛地向前扑出!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掌法,而是双拳齐出,拳风呼啸,带着一股霸道无匹的刚猛气势,直轰东方不败面门!
第十八章 红妆魔影(拳法修订)
“烈阳焚天掌!”岳不群低声惊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是任我行早年纵横江湖、打下赫赫威名的绝学,一套至刚至阳、霸道无匹的掌法。此掌法据传脱胎于西域大日明王宗的镇派武学,后经任我行融汇中原武学精要加以改良,共分九重境界,取“九日悬空,焚天煮海”之意。掌力之刚猛炽烈,堪称当世一绝,全力施为时,双掌赤红如烙铁,掌风过处灼热难当,足以熔金断铁!
只是后来任我行机缘巧合练成更为诡奇霸道的吸星大法后,便极少再动用这套标志性的阳刚掌法,江湖中年轻一辈多只闻其“吸星”凶名,几乎忘却了他这手“烈阳焚天”的可怕。
此刻任我行弃吸星不用,重拾这纯以刚猛劲力着称的掌法,显然是针对东方不败那诡异阴柔、以巧破力的葵花宝典路数,意图以绝对的力量和阳刚正气,压制乃至焚毁那无孔不入的阴柔针劲!
双掌齐出,掌风未至,一股灼热的气浪已扑面而来!空气被高温扭曲,发出“嗤嗤”异响,仿佛真的有两轮无形烈日被任我行握在掌中,轰然推出!
东方不败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在灼热气浪中依旧娇媚。她身形如被轻风吹起的柳絮,柔若无骨地向左飘开三尺,那炽烈的掌风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将地面灼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与此同时,她右手兰花指状似随意地一捻一弹——
“咻!咻!”
两根细若牛毛、却闪着妖异粉光的绣花针破空而出,无声无息,快得只留下两道微不可察的残影。一根直取任我行右眼晴明穴,另一根刁钻地射向他咽喉下方的廉泉穴!针势阴毒精准,且避开了正面灼热的掌风区域,从侧方死角袭来!
任我行暴喝一声,声如炸雷!他双掌变招迅捷无比,右掌化推为撩,一股灼热掌风向上卷起,如同烈焰腾空;左掌则横斩而出,似巨斧开山!刚猛炽烈的掌风激荡,形成一道无形的灼热气墙!
“叮!叮!”
两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刺耳的碰撞声响起!
两根飞针被那刚猛灼热的掌风边缘扫中,针身微微一颤,轨迹立偏,擦着任我行的鬓角与颈侧肌肤飞过!针上附着的阴柔寒气与护体烈阳掌力一触,发出轻微的“嗤”声,随即没入后方山石,只在岩石表面留下两个微不可察、却深不见底的小孔,孔洞边缘的石质竟隐隐有被阴劲侵蚀的痕迹!
任我行毫不停歇,身形如附骨之疽,紧追东方不败飘忽的身影!烈阳焚天掌全力展开,一招接一招,气势如虹,仿佛化身为一尊掌控烈焰的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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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掌都至刚至阳,霸道绝伦!掌风呼啸间热浪滚滚,周遭空气温度急剧升高,地面石板被炙烤得噼啪作响,甚至有些石屑开始发红、酥裂!任我行须发皆张,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赤红气芒之中,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火焰雄狮,誓要以最狂暴的烈焰,焚尽眼前这妖异诡谲的存在!
东方不败却是身形飘忽,如同风中柳絮,在任我行的拳风之间穿梭自如。她始终与任我行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只是不断地弹出一根根飞针。
那些飞针从各种诡异的角度射出——有时从她袖中飞出,有时从她指间弹出,有时甚至从她发间激射而出!没人知道她身上到底藏了多少飞针,也没人知道她下一根飞针会从何处发出。
更诡异的是,这些飞针的速度、力道、角度,都精妙到了极致。每一针都直奔任我行的要害——眼睛、咽喉、心口、丹田……而且往往是在任我行拳势将发未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射出,逼得任我行不得不回防变招。
两人一刚一柔,一猛一诡,转瞬之间已经交手五十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