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缺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嘴唇颤抖:
“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哥哥说说不让外人来”
秦昭雪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我们是你哥哥的朋友,来帮他的。”
玉如缺用力摇头,眼泪又涌出来:
“骗子!哥哥没有朋友!他们都嫌哥哥总去禁地,说哥哥不务正业而且、而且现在外面都是怪物,你们怎么可能进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大:“你们你们是不是和那些怪物一伙的?!是你们把哥哥困在禁地里的对不对?!”
孩子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绝望的哭腔。
吴晗意皱眉,上前一步:“小孩,我们要是和怪物一伙,早就动手了。你哥哥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去后山禁地?他是不是想打开或者关上什么东西?”
玉如缺被她的气势吓住,抽噎着点头:“哥哥说说那里有扇‘门’坏了,要是关不上,怪物会一直跑出来他每晚都去修,可是修不好天亮前必须出来,不然就”
“不然就怎样?”秦昭雪追问。
“不然就会被‘门’后面的东西抓住”
玉如缺抱住膝盖,浑身发抖,“哥哥上次差点没出来他、他回来时手上都是血,还让我以后如果天亮了他还没回来,就不要再等,自己跑可是我能跑到哪里去”
秦昭雪与吴晗意对视一眼。
禁地里的“门”,恐怕就是连通秘境界外、释放秽灵力量的关键。
而玉如元百年前试图关闭它,却失败了,甚至可能付出了惨重代价,导致自身部分执念被困于此,不断重复这绝望的尝试。
“你哥哥今晚还会去,对吗?”秦昭雪问。
玉如缺点头,小声道:“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了。如果还不行,就就彻底封死入口,和那扇‘门’同归于尽。”
吴晗意脸色一变。
秦昭雪站起身,看向后山方向。
天空依旧诡异,一边烈日当空,一边细雨飘洒。
血腥味在雨水中非但没有冲淡,反而蒸腾起更浓郁的铁锈气。
“二师姐,”她声音平静,“我们得去禁地。在下一个‘夜晚’来临前。”
吴晗意握紧剑柄:“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困了我这么多天。”
玉如缺忽然抬起头,怯生生地问:“你们你们真的能帮哥哥吗?”
秦昭雪低头看他,孩子眼中有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冀。
她点点头:“我们会尽力。”
顿了顿,她轻声补充了一句:“玉如缺,好好活着。将来你会有一个很疼你的师兄,一个很温暖的家。”
玉如缺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没听懂。
秦昭雪不再多说,转身与吴晗意一起,踏过屋前干净的空地,重新走向那片血腥弥漫、幻象交错的青云门。
雨丝穿过阳光,落在她肩头。
她知道,这一次循环的“夜晚”降临时,她和吴晗意要面对的,将不仅是那些从后山涌出的怪物。
还有百年前未能关闭的“门”,
以及门后,那双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猩红的眼睛。
幻境的转换来得毫无预兆。
上一刻还是光天化日下的血腥惨淡,下一刻,夜幕陡然降临。
但这一次,没有厮杀声,没有惨叫声,更没有怪物嘶吼。
整个青云门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
月光惨白,洒在空荡荡的山道上。所有“弟子”都不见了——无论是那些谈笑风生的幻影,还是躺在地上呻吟的重伤员,全都消失了。
只有风穿过竹林、掠过屋檐的呜咽声,以及远处后山方向隐隐传来的、压抑的能量波动。
“这次不一样。”吴晗意握紧剑柄,警惕地环顾四周,“以前每次进夜晚,都是直接开打。这次太安静了。”
秦昭雪抬头看向后山禁地方向:“因为关键的时刻到了。走,去禁地!”
两人如两道轻烟,在空无一人的宗门内疾行。
沿途的屋舍门窗紧闭,灯火全无,整个青云门宛如一座死城。
但越靠近后山,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就越浓,还混杂着一股奇异的、类似陈旧香料焚烧后的气味。
前方,那处隐蔽的山壁赫然在目。
与之前不同,此刻那面山壁上的藤蔓竟被烧焦了一大片,岩石表面裂开数道缝隙,暗紫色的光从裂缝中透出,如同呼吸般明灭。
而入口——那道需要特定手法才能开启的缝隙,此刻竟敞开着!
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禁制被强行破开了?”吴晗意一惊,“谁干的?”
秦昭雪想起玉如缺的话——他哥哥说,今晚是最后一次尝试。
“是玉如元。”她低声道,“或者还有别人。进去看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收敛气息,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那道敞开的缝隙。
山壁之内,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天然石道,两侧石壁上镶嵌着稀疏的萤石,散发出幽冷的光。越往下,那股甜腻腐臭味和香料燃烧的气味就越浓。
而更清晰的,是从深处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舅舅!你醒醒!看看你做的这一切!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玉如元的声音,嘶哑、愤怒,却掩不住深重的疲惫和绝望。
另一个苍老却异常亢奋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病态的狂热:
“如元!你懂什么?!这是‘主上’赐予的恩典!是让阿姐回来的唯一方法!她已经睡了太久太久只要过了今夜,只要阵法完成,她就能回来!我们一家就能团圆!”
这声音秦昭雪心中一凛。
是那个蓝袍长老。
玉如元和玉如缺的舅舅?
两人加快脚步,石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呈现在眼前,石窟顶部垂下无数暗紫色的晶簇,散发出诡异的光晕,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石窟中央,是一个由无数暗红色线条勾勒出的庞大阵法,那些线条并非画在地面,而是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异波动。阵法核心处,摆放着一具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的棺椁。
玉如元站在阵法边缘,一身蓝袍染满尘土,脸色惨白如纸。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向阵法另一侧的人——
正是那位蓝袍长老。
但与白日里那副清癯平和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他双眼赤红,脸上肌肉因激动而扭曲,身上长老袍服被扯开,露出胸膛。
那里竟用某种黑色颜料,绘制着一个与地面阵法同源的扭曲符印,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光。
“团圆?”玉如元惨笑,“用这种邪法,用这种肮脏的力量,换一个早已逝去之人的‘归来’?舅舅,你看看这阵法!你看看这些纹路!这根本不是什么复活之术,这是献祭!是亵渎!”
“你懂什么?!”蓝袍长老嘶声道,声音尖利,
“阿姐当年是怎么走的?被那些所谓名门正派逼死的!就因为她天生‘蚀阴之体’,就被污蔑为邪祟,被活活逼得自绝心脉!他们该死!整个修真界都该死!”
他张开双臂,状若疯魔:“但现在不同了!‘主上’给了我力量,给了我这个阵法!”
“阿姐的魂魄尚未完全消散,只要用足够的生魂和血肉献祭,再以蚀阴之体亲缘血脉为引,就能将她从幽冥拉回!”
“你,还有如缺——你们是阿姐的亲骨肉,你们的血,就是最好的钥匙!”
他看向阵法核心那具黑棺,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阿姐别怕,弟弟很快就让你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玉如元浑身发抖,剑尖颤动:“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母亲若是知道,你用这样的方式‘救’她,用这样邪恶的力量玷污她的安息,她宁可魂飞魄散!”
“你闭嘴!”蓝袍长老猛然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玉如元,“你没资格提阿姐!当年若不是你年纪太小,阿姐怎么会为了护住你们兄弟,独自承担所有污名!”
“现在,你竟要阻止我救她?你这个不孝子!”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暗紫色的晶石,高高举起:“时辰到了!如元,既然你不肯自愿献出血脉,那我就只好——亲自来取了!”
晶石爆发出刺目的邪光!
地面那悬浮的阵法骤然加速运转,暗红色的线条疯狂扭动,石窟顶部那些紫色晶簇同时共鸣,发出尖锐的嗡鸣!
“不好!”秦昭雪脸色一变,“他要强行启动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