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洞穴入口的撞击声来得猝不及防,万幸最终有惊无险。
来袭的并非秽灵本体,也不是那令人心悸的海量触手,只是几头被邪气侵蚀得神智尽失的低阶妖兽。
它们盲目冲撞,恰好撞上了刚加固完毕的屏障——那屏障还带着“破烂整合术”特有的粗糙棱角,被撞得剧烈摇晃,灵光黯淡得几乎要溃散。
江逐风的嘶吼声穿透慌乱,众人闻声合力稳住屏障,总算堪堪扛住。
反震之力与外围陷阱随即发作,那几头妖兽非死即伤,踉跄着遁入了外围的浓白雾霭中。
虚惊一场,却像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心头,瞬间浇灭了休整时的些许松懈。
防御的紧迫性再无半分争议,而探查深渊节点的行动,更是刻不容缓。
洞穴内的短暂休整结束后,探查队的最终名单尘埃落定:贺熙渊、吴晗意、秦昭雪,再加上灵犀宗一位精通风遁匿迹的金丹初期师兄,以及散修中公认保命手段最多的筑基巅峰修士。
五人小队,目标明确——探明深渊节点的虚实,找到它的弱点,或是可能的出路。
出发前夕,秦昭雪寻了个借口避开众人,心神悄然沉入自己的本源空间。
她要处理一件“私事”,一件关于秦昭阳的事。
本源空间里,小木屋依旧静谧,屋前溪水潺潺流淌,一如既往的安宁。
“想好了?”野鹤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没别的选。”秦昭雪说着,打开了栅栏。
她走到石床边,秦昭阳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灰败了。
邪功被破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连昏迷都透着一股腐朽味儿。
秦昭雪伸手,指尖悬在他眉心上方。
一丝混沌灵力探进去——这次不是为了找什么情报,就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还有没有救。
灵力刚进去,她就皱起了眉。
乱。
太乱了。
秦昭阳的丹田里像是个垃圾场,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暴戾的灵力、破碎的神魂碎片、还有黏糊糊的负面情绪——嫉妒、贪婪、恐惧,混在一起发酵。
这哪是修士的丹田,这简直是个邪气收容所。
更糟的是,这些东西已经和秦昭阳的本源缠在一块儿了。
像藤蔓绞死大树,分不清哪是藤哪是树。
“看见了吧?”
野鹤说,“别说废功了,你现在就算把他叫醒,他第一个念头八成也是怎么弄死你吸干你。邪功练到这份上,人已经不是人了。”
秦昭雪收回手,指尖有点发凉。
她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但亲眼看见还是觉得怎么说呢,有点唏嘘。
倒不是心疼秦昭阳,就是觉得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作践成这样了。
“所以只能”她没说完。
“只能处理掉。”
野鹤接话,“越快越好。他现在昏迷着还消停,万一醒了,或者那秽灵远程催动他体内的邪功,你这空间都不一定关得住。”
秦昭雪点点头。
道理都懂,但真要做的时候,手还是顿了顿。
她不是没杀过人。
剑冢里杀过妖兽,秘境里也反杀过想抢东西的修士。
但秦昭阳毕竟是她血缘上的弟弟。
哪怕恨过怨过,真到了要亲手了结的时候,心里还是像压了块石头。
“磨蹭啥呢?”
野鹤催她,“想想他以前怎么对你的,想想云台上他怎么要弄死你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话俗是俗,理儿没错。”
秦昭雪吐了口气,眼神冷下来。
野鹤说得对。有些事,该了断就得断。
她从乾坤袋里摸出几样东西:
一块刻着净化符文的玉牌,一截雷击木,还有一小瓶融了金粉的朱砂——都是平时炼器画符剩下的边角料,凑合能用。
她蹲下来,用朱砂在秦昭阳周围画了个简单的困阵。
动作很利索,符文歪歪扭扭不太好看,但效用够用。
画完最后一笔,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最后问一句,”野鹤说,“真不再想想?说不定”
“不想了。”秦昭雪打断他,从背后抽出那柄乌黑的小锤。
锤子入手微沉,她掂了掂,感觉正好。
她走到石床边,低头看着秦昭阳。他还在昏迷,眉头皱着,嘴角有点抽搐,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
秦昭雪举起锤子,瞄准了他的丹田——邪功核心所在。
手很稳,一点没抖。
锤落。
不是敲,是轻轻点在秦昭阳小腹上。
接触的瞬间,锤身上那些不起眼的符文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
秦昭雪将混沌灵力顺着锤子灌进去,不是破坏,而是“拆解”——像拆一座危楼,从结构最脆弱的地方下手,让它自己塌掉。
秦昭阳的身体猛地弓起来,像是被雷劈了。
眼睛骤然睁开,瞳孔里一片浑浊,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是残留的意识?
还是邪功最后的反扑?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石床,指甲刮出刺耳的声响。
秦昭雪没停手,灵力继续灌注。
她能感觉到秦昭阳丹田里那团污秽的能量在疯狂挣扎,像困兽最后的反扑。
无数杂乱的意念顺着灵力反馈回来——有恐惧,有不甘,有怨毒,还有一丝极微弱的、属于秦昭阳自己的茫然?
她咬紧牙关,守住灵台,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反馈,只管做自己的事。
拆解,剥离,湮灭。
过程不快。
邪功根植太深,每剥离一丝都像从血肉里拔刺。
秦昭阳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皮肤下像有无数小虫在爬,鼓起又平复;七窍渗出黑血,粘稠腥臭;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是被抽空了。
但他始终没发出像样的惨叫,只有喉咙里那种破风箱似的“嗬嗬”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更短——秦昭雪感觉到锤子传递来的阻力突然消失了。
秦昭阳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彻底瘫软下去。
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浑浊迅速退去,露出短暂的一瞬清明。
秦昭雪看见,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没有恨,也没有怨,就是空。空得让人心里发毛。
然后,那点光也熄了。
秦昭阳的身体开始“融化”——不是真的化成水,而是从四肢末端开始,化作细细的灰色光点,飘散在空中。
先是手指脚趾,然后是胳膊腿,最后是躯干和头。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就是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最后,石床上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大半。
秦昭雪放下锤子,锤身上的红光已经褪去,又变回那柄乌黑不起眼的样子。
她盯着那点灰烬看了几秒,然后转身就走。
“完事了?”野鹤问。
“嗯。”
“感觉如何?”
秦昭雪脚步顿了顿,想了想,说:“像扔了袋垃圾。”
她走出地牢,栅栏在身后合拢。溪水声传来,小木屋静静立在对面。
她走到溪边,蹲下洗手。
水很凉,冲在手上很舒服。
她洗得很仔细,一遍又一遍,好像手上真沾了什么脏东西。
洗完了,她甩甩手站起来,看向空间出口的方向。
洞穴那边还有人在等她。深渊节点还等着去探。秽灵还在外面虎视眈眈。
没时间多愁善感。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该出去了。
身影一闪,消失在溪边。